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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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城。
暴雨將息,夜空中還有零星雨滴飄落,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清心之氣,由近到遠,夜色如墨到天青之色,再往東面,天海交接處,漸漸暈開一層層的燦金色,晨光乍現。
不多時,晨色朦朧中,陸續有人往西城門快步行走,晨光之下可見行走之人多數有著一層古銅色的面板,那是長期在田地幹活曬出來的,這一群以農活為生計的農夫、婦人臉上神色憂心,愁眉不展,看到有相熟之人便急忙湊在一起,腳下不停,嘴上用楠城方言便聊開了。
“你們昨晚可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就像山裡的妖怪在嚎叫..”
“有啊,我住得近,就在西城郊外傳過來的,而且你們有感覺到地震了嗎?”
眾人點頭,經過一位步履瞞珊的老人,那老人像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開口說道:
“我在這住了整整七十年,從未見過那麼大的雨,這哪裡是什麼地震,那是山洪暴發了,錯不了!離那山腳這麼近,也不知道那田地怎麼樣了,你們快些去看看吧。”
此話一出,眾人點頭,臉上憂慮更甚,一位中年漢子接著道:
“不光是雨大,而且昨晚那雷一道接著一道,打得天都快塌了!”
忽而想起了什麼,吃驚道:
“而且我起夜的時候還看見天湖山上有一道光柱直直插入天上,也不知是哪位仙人在山中施法....”
那人說到後半句,聲音壓得很低,眼神四處轉動,小心翼翼,生怕別人聽見。
身後的年長老人耳朵似是很靈,開口說道:
“那是不祥之兆!那是妖光!妖族要來了!”
眾人有些不以為然,妖族的禍亂通常都在澤水國北境一帶,從未南下犯境,楠城一度太平,很多人自出生了以來就未見過妖物,只有一些上山採藥的腳伕遇見過幾次妖獸,都被一身蠻力的凡夫俗子亂棍打死,因此楠城的百姓對妖物一事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不敢太過深入進山,畢竟這些年不乏有些大膽的漢子進山深處,但都是有去無回。
此時當中的一位婦人說道:
“管他發生了什麼,只要我們那些田地還在,那就比什麼都好!”
話音剛落,博得眾人附和。
對以農為生的百姓而言,還有什麼比自己的田地更重要。
此時朝著眾人迎面走來了兩個衣著整齊利落的男子,閒步搖扇。
農夫中有人認得他們,是經常在楠城酒肆中說書之人,博古論今,無話不談。還未走近就聽見他們在議論。
“這麼多妖獸,都是從山上衝下來的啊...”
“可不是麼,那兩人高的獨角狼就這樣被釘在土牆上,詭異的很...”
“看那遍地的殘巖斷木,應該是從山上衝下來的吧。”
“要不是有了那堵牆,這些妖獸恐怕就會被衝進城裡,到時候百姓就遭殃了啊...”
“你看見西城門上的那幾個黑衣人了嗎,那可是城主府的修士,我看這堵牆就是他們弄出來的吧。”
“錯不了,錯不了,搞得動靜這麼大,不消半個時辰,城主府的人就會出來鎮壓,訊息必定會被封鎖,還好這次來得早,這下到杏花樓裡可有得說了,指不定還能掙個幾十兩銀子。”
“唉,只可惜喲,那些在山腳的農田可是被毀了,不知那些以此為生的農民百姓看到了會怎樣。”
“天災人禍,城主府會出面的吧...”
聽到這裡,農夫們失聲疾走,剛走上紫薇大街,遠遠便看到西城門外,露出一大截比城牆還高的土牆壁,城門下,約莫百人之眾,駐足仰望,不時低頭交談。待走近了看,議論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血腥之氣,大膽一些的漢子繞到土牆之外,看到了一番駭人場景,瞠目結舌。那些跟著大人過來的孩子無一不被遮住雙眼,或是被抱著逃也離開。
方圓十里,遍地都是妖獸的屍體,原本的漫山綠植,都被厚厚的泥土覆蓋,那泥流的痕跡,自望不盡頭的,淹沒在雲層之中的天湖山巔一路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