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越來越近, 天氣也越發寒冷。
這天終於結結實實地下了一場大雪, 鵝毛似的雪花覆蓋了官道,到處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裡是邊界。如果要繼續前行,那必然要先清理大雪,事倍功半, 楚淮引決定等積雪化了之後再走。衛隊在陽州驛館暫歇,驛館沒有接待過天子衛隊, 有點小, 剩下的人住滿城中的客棧。
在慶州時, 季煬怕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陛下, 派人去岐州求助秦英喆派兵,以防萬一。
最後秦英喆的兵還沒來,楚淮引就解決了楚懿, 他們啟程回京時, 秦英喆派的兩支隊伍才趕到,楚淮引想了想, 把他們併入衛隊。
回京路上,由於種種不便, 他和孟侜不能在脫離衛隊前行,保證安全的同時,衛隊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靶標, 楚淮引幹脆就把人數擴充到無法輕易撼動的地步。
孟侜覺得自己快胖成球了,像一隻在雪地裡啄食的肥鳥, 看見久違的食物想邁開步伐,卻被愚蠢的人類按住。
楚淮引抓著他的手:“慢點。”
街道的拐角處伸出幾只紅梅,星星點點的花苞從積雪裡探出尖角,待開未開。
孟侜呵出一口白汽,一抬眼看見看見街邊的酒館有人臨街溫酒,絲絲嫋嫋的煙氣緩緩上升,模糊了溫酒人的面容,留下一雙被凍紅的雙手。
有賣炭翁縮著肩膀叫賣,其餘的小攤因為行人少,生意差,紛紛躲在家裡避寒。熱酒驅寒,小酒館的生意倒是尚可,偶爾有顧客來裝一斤酒。
酒館裡的女主人緊走兩步出來,趕在孟侜之前,買下了賣炭翁的所有碳,“您趕緊回家避寒吧。”
孟侜抬步往小酒館走,楚淮引連忙道:“等明年,好不好?朕賜你天下好酒,宮廷玉釀隨你喝。”
雖然沒有其他小攤,但能不能別盯著那缸烈性女兒紅,愛卿看起來能一口幹掉。
孟侜一笑:“本官就搭個訕。”
陛下更加胸悶,怎麼遇上什麼人都要說幾句,朕寧願你去喝酒。
孟侜屈著手指敲了敲櫃臺,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女主人驚訝地轉過身,赫然就是當初逃婚被孟侜頂包的林挽。
“是你!我不知道……嚴禹——”她叫道。
楚淮引沒見過兵部侍郎的嫡女,但從簾子後面出來的男人他倒是認識,右相嚴鑲的大兒子,嚴禹。
若不是他兩私奔,他可能還遇不上孟侜。
嚴禹也認得陛下,他急忙跪下行禮。陽州離京城很近,他和林挽左看右看,居然沒有追兵,幹脆在此地落腳。卻不知道是因為中間被孟侜和楚淮引攪和了一通,沒有顧得上這對野鴛鴦。
也不是沒人,兵部侍郎天天搓著手和嚴鑲談論小女婚事,都被嚴鑲淡淡拒絕。
嚴鑲理解兒子的沖動,卻也氣他任性妄為,這麼久了竟然忍著一次也沒來找人。
孟侜:“嚴大人嘴上不說,心裡也是想你的,回去吧。”他和嚴鑲共事幾個月,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
不僅能看出來,還有點淡淡的心虛。畢竟他在這裡面摻了一腳,如果他沒有替代林挽當新娘,王家的人發現新娘沒了,一定和林家到處找人,而不是過了一夜都沒發現,讓這兩人有充足的時間逃跑。
嚴禹看了一眼林挽,見她點頭,才道:“我會回去向父親和林伯父認錯。”
林挽見陛下在此,急急接過話頭:“是我拐你出來的,應該我認錯才是。”
“等雪停了,跟著朕一起回京吧。”楚淮引道,至於誰的錯,那一點也不重要。
這是陛下的肺腑之言,因為只要孟大人眉頭一皺,那什麼錯都是陛下的。
但這和知錯就改是兩碼事。
孟侜重重地哼了一聲,這就是你在馬車裡一邊認錯一邊欺負本官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