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一片寂靜,沒有已讀通知,就是這麼討厭,發出的資訊,無法肯定是否被對方閱讀,對方可能在小憩,可能在寫論文,也可能正在檢視病歷,他不是看到訊息就會及時回複的性子,如果足夠緊急,會直接回電話,若不那麼要緊,可能會被擱置不回,許久才有個簡單的表態,甚至,有時連表態都不會有,直接就沉默以對。
這也會是他沉默以對的那種問題嗎?用沉默暗示她,自己已過界,應該知趣而退,避免大家鬧得更難堪?不是她的所有話都那麼的不適當,有時候只是一些他認為沒必要回複的公事,或是無關緊要的閑談,也許這一次一樣也是其中的一種情況……
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那些沉默,不過是為真的沉默打的掩護,讓他的應對顯得不那麼突兀,是他給拒絕灑的糖霜,對心愛的男人,女人總有種說不出的直覺,能猜出重重掩飾之下師霽真實的用意,甚至有時她還會有一點心酸的竊喜——至少,師霽給她的拒絕還有些委婉,雖然是看在j&039;s份上,雖然她也知道,從功利角度他就是看在他們共有的診所份上……但,她至少還有那麼一絲幻想的餘地,而其餘女人,她們連這點空間都沒有,師霽對女人從來都不假辭色,當然男人也是一樣,沒有人可以走到他身邊,她已經是這其中最接近成功的一個。
駱總把手機放下,抽出一根長煙點上,她插了煙嘴,這樣可以過濾掉尼古丁,也可以在心理上避免染黃牙齒,她一向很少抽煙,怕牙黃了成為瑕疵,被師霽觀察到,就沒那麼完美了。師霽一向眼高於過,但她也一樣感覺得出來,真的,女人在喜歡的人身上,個個都是大偵探福爾摩斯。
但現在,她恨自己的直覺,厭惡自己豐富的想象力,直覺讓她無需照片就相信了傳言,想象力讓她禁不住對師霽沉默的原因想入非非,他也許在閱讀,也許在寫論文,也許已經回了實驗室,但在她的腦海裡,他已經和另一個女人翻雲覆雨,做了最親密的事,上演最撩人的情色片,又和她在寬敞明亮的廚房裡共享午餐,那個女人把一塊排骨放到他碗裡,兩人交換一個簡單的微笑——
說來也許奇怪,但比起做愛,駱總更為這畫面摧毀,一把冰涼的火在她心裡燒著,她胸口又冷又灼痛,也許是因為尼古丁和咖啡,手指止不住的顫抖,師霽以前偶爾也和一些女人來往,很簡短,總是換人,有一些也許進展到了那一步,有一些沒有,這也可以視為是他對她的沉默,他會選很多人,但唯獨不會選她。她其實也可以不介意她們,駱總知道自己可以很理智,接近了男人的身體不算什麼,能接近師霽的心才算本事。
她把熱咖啡嚥下去,深吸一口煙:早該知道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
她還叫她師娘。
“呵。”她笑了一聲,閉上眼揉太陽穴。她還叫她師娘。
錢不算什麼,她拿走的薪水,對駱總來說九牛一毛,她受不了的是被欺騙,不,其實被欺騙也無關緊要,她們從來也沒什麼真感情,那層競爭關系一直都在,只是有時被她們選擇性的忽略。這個女孩子什麼都沒有,除了年紀她又有什麼優勢?甚至年紀也不是她的優勢,她已經27歲,這個年齡已經很老了!師霽身邊永遠環繞著20歲上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她們中很多人都很有錢、很優秀也很有教養,但駱總從來沒把她們太放在眼裡,她知道師霽要的東西不一樣,她能從胡悅身上感覺到那種氣質,她不是省油的燈,她其實一直都清楚。
但她也不是,她也不是,她也有師霽想要的東西,她一樣能感覺得到,就像是她能從師霽身上感覺到她想要的東西一樣,這是一種直覺的吸引,從相逢的那一眼開始就在響著警報,他們都曾感覺得到,只是師霽選擇了剋制而她選擇了等待,她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她知道,這種吸引力不是宿命,當然會和很多人都有火花,但她自信,沒有人比她更有耐心,也沒有人比她的位置更有利。
她錯了。
駱總有些頭暈目眩,她伸手按壓太陽穴,有人就這樣簡單地走進來摘了桃子,搶走了他們曾擁有的東西,師霽對她如此剋制,對這個人卻網開一面,她真的想知道胡悅憑什麼有這樣的特殊待遇,她到底哪裡特別?
她抽盡了一根煙,慢慢的把咖啡杯放下,拿起手機重新檢視,啊,師霽居然回了。
<101nove.a救了個人。】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直接忽略了她話中的關鍵詞——買菜。這個煙火氣十足的詞語讓人對他和胡悅的關系想入非非,什麼樣的關系才會一起買菜?他這是在告訴她什麼,他和胡悅已經進展到了一起買菜做飯也很正常的關系?
不,當然不,師霽每晚回家,他從來沒帶人一起回去過,一起做飯已經平常的話,肉體關系當然也不在話下。這是他的又一種沉默嗎,想讓她知難而退?他知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如果她願意的話,j&039;s能夠在多短的時間內——
駱總又點了一根煙,她思忖著回了個笑臉,【這樣啊】
從語氣看,是何等的歲月靜好,師霽好像什麼也沒感覺到,他說,【是啊,浪費很久時間,下午的進度都被耽擱了,太多人注意我們,我和胡悅只能另找地方吃飯】
主動提起胡悅,他這是想解釋?
駱總說不上徹底放心,但這口氣總是鬆了一點,會想要解釋,至少她還有個被解釋的身份,【你們吃飯吃到超市裡,這麼厲害的啊?】
【她要買菜,超市旁邊隨便吃點,重點是要離開醫院說點事情】
<101nove.a,所以她買了一車菜,因為——師霽有車她沒有,買這麼多菜她不好拿,所以有車了可以順便利用一下。他們要離開醫院說事情,所以師霽沒有反對她順道佔的小便宜,他們要離開醫院是因為……
那個調查組的事情,周院。
駱總的氣喘得更均勻了,她點開對話方塊打了一串字想要回應,【那後來事情說了沒有啊?飯吃了吧,可別餓著,你知道你胃不好——】
要發以前,拇指忽然又一個盤旋,頓了一下。
不追問【什麼事情】,是否就顯得她對他的事太瞭如指掌,連調查組進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師霽會不會有自己被監控的感覺。
她忽然坐直身子,濃厚的後悔流過心頭:大意了,剛才……太激動了,沒控制住自己。質問的感覺,太明顯了。
他已經猜到了嗎,還是沒肯定,仍在試探她?
她飛速刪掉對話方塊裡的字眼,緊張地咬著下唇,回複的時間不能太久,太久了師霽也許就確認了。
這是她最迷戀的感覺,渾身都在燃燒,享受著他注意力的集中,被世界上最聰明的頭腦關注,這時候駱總能感覺到自己真正正在活著,她當然也膜拜師霽完美的長相,他邪惡中帶點詼諧的風度,他理直氣壯的自私自利、自我中心,壞男人總能吸引女人,但這些都不是全部,她等了這麼久,其實也只是因為沒遇到第二個能像師霽這樣讓她燃燒的男人。
【說什麼事啊?是……調查組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