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僕人在他解釋後陷入了沉默,阿諾無心去思考他在想些什麼,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迷惘於他與這孩子之間的關系。
孩子是由父親與母親相結合誕下的生命,他的“父親”生出了這個孩子,那他……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嗎?
阿諾被自己腦子裡冒出來的想法嚇一跳。
他自己都還是個貪玩、賴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另一個孩子的“父親”。
而且,他和“父親”……
阿諾當然清楚曾經他與芬尼安之間親暱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他愛著寵愛他的“父親”,只是年少的他並不知道那究竟是愛情還是親情,於是被“父親”引誘時懵懂地接受,沉溺於年長者給的歡愉之中。
眼前這個模樣怪異的孩子,身下的蛇尾與他不久前在“哥哥”身上看到的蛇尾一模一樣,再聯絡到莫爾菲斯回來時坐著輪椅,以及這數年來一直坐在輪椅上的芬尼安——阿諾強忍著害怕與嫌棄,將那孩子抱了起來。
他臉上還掛著淚,心裡抽抽搭搭地安慰自己:這大概是“父親”遺傳的病症,沒關系的,只是外表和普通人不太一樣而已……
阿諾摸了摸ta的下身,笨拙地想要知道這孩子的性別,冰冰涼涼的蛇尾在手腕上滑動,ta發出嘶嘶的聲音,羞澀地翻開肚皮,朝著阿諾露出性別特徵。
“是個男孩子……”阿諾眨了眨眼。
但他該喊這個孩子叫什麼呢?
阿諾的指尖被對方抱在懷裡,把臉頰往上親暱地蹭著,阿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猶豫地小聲道:“哥哥……我是哥哥。”
“ayay……”
那孩子咿咿呀呀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幽綠雙眼雖然蒙著白膜,卻努力聚焦在阿諾臉上,嘴裡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訴說著什麼。
看著手裡的孩子,阿諾忽然又鼓起了勇氣。他覺得自己應該得長大了,現在“父親”死去,“哥哥”失蹤,家裡就剩下他一個人,還有剛剛出生的弟弟,他一定要堅強些。
“西拉斯。”
阿諾喊著僕人的名字,努力學著“父親”與“哥哥”的模樣,鎮定地處理眼下的所有事情。
他需要安排“父親”的屍首,尋找失蹤的“哥哥”,整理淩亂的莊園,還有——阿諾低頭看了眼緊緊抱著他手掌的孩子,稍稍慌亂的神情瞬間堅定了下來。
他一定會照顧好弟弟的。
小小的孩子望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哭了起來,握著阿諾的手指往自己的肚子上蹭,他的聲音很微弱,哭起來也十分小聲,令阿諾才維持了一秒的表情一下子就繃不住了,手足無措地喊著僕人的名字:“西拉斯、西拉斯……”
他從未接觸過如此脆弱的生命,幾乎不敢用力,捧著手裡的孩子便往西拉斯的身前遞。
僕人黝黑的眼睛凝望著小少爺的臉,他慌得幾乎快哭了起來,泛紅的眼睛裡含著淚,略微淩亂的發絲貼在雪白瑩潤的臉頰,嗓音裡帶著幾分顫抖的無助與慌亂——他的小少爺本就是才成年的孩子,卻正嘗試著照顧另一個剛出生的怪物。
西拉斯的心裡翻湧起無聲的波瀾,他頓了頓,低頭看了眼那醜陋的小怪物,得出對方哭鬧的原因。
“小少爺,他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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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的夜裡,狂風刮打著花園樹木的枝幹,一道漆黑的高大身影蹲在一地枝葉的花叢中,瘮人的聲響被風嘯與雜亂的雨聲所遮掩,順著雨水擴散的鮮血猶如零落的花瓣,隨暴雨的沖刷逐漸淺淡消散。
一隻手落了下來,被掩在僅剩枝幹的花叢中,淺色的眼眸黯淡無光,最後的舉動是極力望向二樓的方向,那間窗簾掩得緊實的臥室。
殺死父親的莫爾菲斯·阿斯頓本想回到樓上安撫受驚的“弟弟”,卻在途中遇到從地下室裡逃竄出來的惡魔——曾在囚籠中一副猩紅可怕模樣的的惡魔,變成了一隻“咩咩”叫、裝可愛的小黑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