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不喝可樂了還不行嗎?胖怎麼了,摸著多有手感。萬一人家祁總就好我這一口呢?”方朗朗甩手做到沙發上,嘟囔道:“那你好好給我編個故事發到我手機上,我好多看幾遍。”
方馥馥滿滿長呼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生氣長皺紋!反複幾遍後忽然問道:“我讓你查一查孟嫮宜的情況,你查的怎麼樣了?”
“哦,對,我這幾天忙忘了說了。”方朗朗正色道:“別說她還真有點本事,it核能專業博士畢業,透過國家千人計劃引進回來的,現在在新區的核一院裡上班。至於具體在裡面幹什麼就不知道了,那裡的人都學過保密條例,嘴巴嚴的很。”
方馥馥前幾日見她獨自坐在街頭喝咖啡,身著夾剋薄襖和短裙,腳上一雙看不出牌子的白色板鞋,她這個樣子和滿大街的學生妹有什麼區別?當時只是以為她沒什麼成就罷了,誰能想到她卻是個學霸。她抿唇,想要得到陸徽因可能遠比她想象的要難一些。她緩緩眯起眼來,“如果我得不到那孟嫮宜也別想得到!”
陸徽因的手臂當時做了清創縫合,醫生告訴他7天後一定要去拆線才行。拆線而已,就是樓下的社群衛生服務站也可以做到。然而薛月明卻不準,非要他去人民醫院拆,拆完了順便找主任看看恢複的如何,如有必要最好再拍個片子確認一下骨頭的情況。
陸徽因實在拗不過她,拿了車鑰匙往新區的第一人民醫院開。然而等他到的時候醫生大多下班了,他摸到急診去正巧撞見了值夜班的蕭泯然。蕭泯然一抬頭看到他,即便是隔著口罩也能感受到她的臉色陰沉。“哪裡不舒服?”
“拆線。”
蕭泯然撇了他的手臂一眼,起身去拿工具。“去繳費處掛號,順便充點錢。”
“需要多少?”
蕭泯然的毫不客氣道:“你自己看著辦。”
陸徽因去交了錢又回來找她,她已準備好剪子在等他了,三兩下剪開外面的紗布露出一條長達二十公分的傷口,它像粗大的蜈蚣盤踞在陸徽因的胳膊上,猙獰又可怖。然而蕭泯然作為一個急診醫生可謂見多識廣見過千奇百怪的外傷,這個在她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她手起刀落拆線的速度飛快,陸徽因還來得及疼就結束了。她又用碘酒擦拭了一遍傷口,懷著壞壞的心思用力按壓了下,可陸徽因紋絲未動。她暗暗撇嘴,又用紗布重新包紮好。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恢複的很好,家裡有碘酒和紗布嗎?有的話每日換一次紗布,然後碘酒擦拭,半個月後再來複診。好了,你可以走了。”
蕭泯然收拾了下碎線頭,摘掉手套就要離開清創室。陸徽因不解道:“你怎麼了?”
蕭泯然頭也沒回,“如果不滿意我的接診,投訴出門左轉,那裡有留言簿。”
陸徽因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了,走出急診的門天色已灰濛濛了,冷風一吹靈臺清明不少。他和蕭泯然之間除卻連著的孟嫮宜外再無往來,今日她態度的突變一定和孟嫮宜有關。
天幕日漸昏沉,波譎雲詭的流雲被風推著四散開去。今日是元旦,公歷上新的一年開始了。
蕭泯然去食堂買了酸菜豆角的包子和米粥,又炒了一個小菜一併放在保溫桶裡裝著提回來。有護士同她打招呼,“蕭醫生這是給病人送飯吶?”
蕭泯然木訥地扯扯嘴角,啊了一聲。她找來小楊醫生頂個班,換下白大褂就準備出門。遠遠看到候診室裡坐著的陸徽因不由皺了皺眉,然後假裝沒看見徑直從他面前走過去。陸徽因起身跟上,“你是要回家去嗎?”
蕭泯然黑著臉不說話,走到院門口準備解鎖一輛共享單車騎回去。陸徽因單手握住車把手阻止她離開,“孟嫮宜怎麼了?”
不提孟嫮宜還好,他一提蕭泯然就要炸了。“你有什麼臉提她的名字?你想不起來為什麼畢業那年找不到孟嫮宜了嗎?想不起來她受到的傷害了嗎?想不起來她為什麼遠渡重洋了嗎?虧你還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喜歡一個人就是追不到就算了,轉眼就能原諒傷害過她的人然後勾肩搭背聚在一起嗎?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那孟嫮宜拒絕你真是萬分明智的決定。”
陸徽因心口抽痛,無法辯解。他不知怎麼說那天他並不知道方馥馥居然回來了,程嘉言有心隱瞞,最後才知道居然是她組的局。可先前不知道就算了,見到面的時候就該甩手離開,但孟嫮宜的突然出現攪得他心神不寧,他不是一塊鋼鐵,也有軟弱和鬆懈的時候。
蕭泯然見他神色黯然,冷冷哼了一聲想掙脫他離開。“託方馥馥的福,我們還看到了你倆親密的合影,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呢,那麼恭喜你了。”
陸徽因猛地抬頭,神色一變,急道:“什麼照片?我和她什麼都沒有。”
“還沒有?”蕭泯然也是萬分耿直,直接掏出手機給他看,務求將證據甩在當事人臉上打出響亮的巴掌來。“這個不是你,還是這個女人不是她?”
陸徽因臉色稍稍好看些,指著照片給她看,“她只是站在我後面,隔著張椅子借位拍出的照片。你看看人物比例,她是不是過分的大了些?”
蕭泯然將信將疑地又看了兩眼,發現果真如此,臉色稍有緩解,嘟囔道:“這個方馥馥也太壞了,她一定是故意讓我們誤會的。”
陸徽因連聲附和,忽道:“孟嫮宜究竟怎麼了?”
“你可能不知道,她的睡眠狀況一直不太好,最近連藥量都提升了。”蕭泯然一臉憂色,“睡眠不好會直接體現在免疫系統功能上,她的感冒大半個月了都不見好,昨天夜裡發燒燒到40度,迷迷糊糊地說什麼累了想回家,我問她家在哪裡她想了半天卻說沒有家。哎,人都燒糊塗了。中午我回去給她打針時發現她有輕微嘔吐的症狀,如果思想負擔過重的話,人真的會病倒的。”
陸徽因聽的心都揪起來了,二話不說將人往車上拽。“我送你回去。”
“不了不了,反正也不遠……”蕭泯然拒絕的話噎在嘴裡沒說完就停下了,她從沒見過人會有那麼多情緒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臉上,愧疚焦慮無措和心疼,英挺的眉目籠罩著揮散不去的暴躁之色。
陸徽因一路開得飛快,蕭泯然抱著保溫桶緊緊抓住扶手才沒在轉彎的時候甩出去。蕭泯然下車的時候腿都是軟的,摸了半天的鑰匙才開啟門。陸徽因脫掉鞋大步奔著她的臥室而去,門是虛掩的,他輕輕地推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孟嫮宜。她閉著眼在睡覺,一隻手搭在床沿上,陸徽因走過去握在手裡,和他印象中的手感有些不一樣。他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光打量她,眉毛,眼睛和嘴唇,他吻過的那次唇色粉嫩,可現在看起來發白還有些幹燥。
蕭泯然還得回去,悄悄進來將人拽出去。“走吧,讓她睡會兒。”
陸徽因不肯,“你先走吧,我得看著她吃飯。她又瘦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見蕭泯然躊躇,他又道:“你難道還擔心我對她做什麼嗎?”
蕭泯然撇嘴,叮囑道:“一定要看著她吃飯啊,她食慾也不好,不愛吃飯。咖啡別給她喝了,牛奶管夠。”
“好。”
待蕭泯然走後陸徽因就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守著她,從華燈初上到萬家燈火,從滿天繁星到三兩盞等待夜歸的一團橘火。他內心從未有過如此的平靜,這段時間總無法好好思考,像被什麼追著、趕著不能停下來。他靜靜坐在那仔細回憶了自與她再度重逢到兩度分離,孟嫮宜可能不如自己愛的深沉,但也不會對自己沒有感覺。可能,陸徽因猜測她是在意自己的身世會被有心之人調查,繼而公諸於眾。父親一直知道她的事情,讓母親接受也不算難,最後的關鍵還是孟嫮宜自己說服自己。
想通這一切後陸徽因不禁責怪自己逼她太緊,也沒有和她溝透過,表明自己的態度。若說愛情是場戰役,他先前就是個只打敗仗的無能將軍。
萬事過猶不及,對待孟嫮宜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