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業城的夜生活一貫豐富,號稱不夜城一條街。它在夾縫中求存,左邊是改道前的國道,常年有大貨車經過,轟隆隆馱著貨物呼嘯而過。年久失修的柏油馬路被壓得坑坑窪窪高低不平,一旦趕上下雨天就會泥濘不堪。右邊通往市區,整日喧囂不止,頭十點鐘趕上附近的居民出來買菜,各個拖著小推車將道路堵個水洩不通。白日裡家家店鋪都關著門,可一旦天黑入夜就是它們的天下。
市醫院終於在漫長辛苦的搬遷之旅上畫上了短暫的句號,大部分科室都已挪走,剩下中醫,五官等領導樂得慢慢來的科室在整理東西。慄扶搖累得體重都掉了5斤,如今終於可以歇一歇,幾個骨幹醫生建了個群,大夥兒一商量,非要晚上去酒吧放鬆放鬆。
南色與豆蔻是面對面的兩家酒吧,明明風格迥異潛在的服務物件也不相同,壓根沒有利益沖突,但兩家的老闆就是不對盤,如果你先去了南色卻客滿為患出來再轉投豆蔻,對不起,門口的保安非但不讓進還會給你臉色看。反之亦然。普外的小楊醫生愛慘了豆蔻家的臺柱子調酒師,只要去酒吧首選豆蔻,沒位置站著也能喝兩杯。兒科的雪妮偏不,非要同他作對,非南色不去,因為那裡的男士質量上乘服務優良,既歇息了身體又放鬆了心靈,還能養眼,何樂而不為之?兩人為了去哪裡喝酒在群裡吵得不可開交,最後慄扶搖拍板,就去南色,那裡是慢吧,沒那麼吵。雪妮嗤之以鼻,哼,一群中老年人。
很多急診的醫生是從普外調過去的,小楊醫生就和蕭泯然共事過,又都是院裡面重點培養物件,經常一起學習開會上黨課,關系稍好一些。他自作主張將蕭泯然拉進群,約了她下班一道去南色坐一坐。
蕭泯然一貫是個好姑娘從沒去過酒吧,她心裡一萬個不情願,架不住護士長的勸說,太謙虛就是驕傲,太清高就是虛偽,人不能脫離社會和群體,只有合群才能有所發展。一番話說的陳詞激昂有理有據有出處,蕭泯然拒絕不得,只好熬到下班換了衣服打車過去。
十一月初的業城開始冷起來,晚上呵口氣能看到淡淡的白霧。蕭泯然裹緊大衣,從計程車窗朝外看,一盞盞路燈飛馳著朝後退去,快得來不及看清形狀。她的手機裡塞滿了垃圾廣告和詐騙簡訊,哦,還有一條臨下班前收到的來自程嘉言的資訊。她多希望那條也是假的,是如同那些她懶得理會就會自動清空的無用資訊一般不用放在心上。可是不能,她都明白,只是不能釋懷。
經典而俗套的新郎要結婚了,暗戀的物件要結婚了,自己只能包紅包,連告白,連阻止,甚至於祝福都沒有資格。
進了酒吧燈光昏暗,蕭泯然沒料到有臺階,一腳下去踩空了,本能地伸手去抓一切能抓的事物。她比較走運,在身體傾斜的時候抓到一個剛從洗手間出來的男士,不走運的是打翻了路過人手裡端著的酒杯。
蕭泯然從沙發上爬起來愧疚地直搓手,不住地鞠躬致歉。路過的男士不甚在意地揮揮手,他不過只損失了一杯酒而已,被抓的可是另一位。蕭泯然上前扶起躬身蹲著半天不動的另一位男士,焦急道:“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嗎?我是醫生,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男士咬著牙忍痛抬起頭,嗓音分外熟悉。“你要看看?你知道你抓……你倒下前碰到哪兒了嗎?”
蕭泯然大驚,結結巴巴道:“慄,慄主任?”
“你以為你是醫生就可以胡作非為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就是,哎呀,我不看。”
“哼。”慄扶搖在疼痛稍緩後冷冷笑了笑,“怎麼,得不到就想毀掉嗎?”
這對話也是尷尬出天際了,蕭泯然滿臉通紅坐在旁邊看他疼得直冒冷汗。老實說蕭泯然不是沒見過男士的命根子,從大體老師到活生生的患者,急診室每天突發情況那麼多什麼情況都出現過,毫不客氣地說,可能他慄扶搖還不一定比自己見過的多。可她在傻也知道不能這樣說,但光是這樣坐著看他疼也很不人道,而且疼成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蕭泯然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真的不需要看醫生嗎?”
“是醫生需要看嗎?”
不得不說,慄扶搖的文學功底真是深厚,都這個時候了還能倒裝和雙關。
蕭泯然閉嘴,乖乖在一邊坐好。
小楊醫生見蕭泯然還沒到,就給她打電話。“你到哪裡了?”
“我,我已經到了。”
“啊?那快進來呀,就等你了。”
“其實我……”慄扶搖狠狠瞪了她一眼,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想讓更多人圍觀問候嗎?怎麼問候?慄主任你弟弟怎樣?腫了嗎?還能站起來嗎?要不要試一試?需要備皮檢查一下嗎?蕭泯然在他神色不善的表情下默默結束通話電話。
小楊醫生擔心蕭泯然找不到地方就自告奮勇去接她,才起身走了幾步就看到蕭泯然低著頭和一個男士曖昧地抱在一起,他啊一聲驚叫,指著那個方向回頭對同伴吼道:“快快,都來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個抱著一個男人在親的是不是蕭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