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有些事一旦說出來,反倒是坦然了。陸徽音發現比起藏著掖著不肯正視自己對孟嫮宜的感覺,承認是最讓人安心的。
只是下午的考試孟嫮宜沒有來,那個臨窗的座位一直空著,直到交卷。
陸徽音心裡空落落的,右眼皮突突直跳。他考完試去等程嘉言,程嘉言正在打電話,神色變了幾變,用力抓抓頭抓臉看到了陸徽音,那種一覽無餘的焦躁惶恐被定格在他臉上,可轉眼又變成了憂心忡忡。
兩人可謂光屁股長大,相交十幾年,何時見過程嘉言慌成這樣過?陸徽音以為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可問了兩遍程嘉言都是打哈哈,說沒什麼大事。
但程嘉言越是這樣說,陸徽音越是不信。兩人各懷心思在路口道別,夕陽下的身影被拖扯得無限長。兩個都已成年的大男孩背影單薄卻有力,都在試圖承擔起來自未來的重量。
陸徽音回到家只有福嬸在煲湯,一小盅一小盅擺放的整整齊齊。陸母愛吃甜食,往常都是用龍眼來煲冬蟲夏草,今天多了洗淨的甲魚爪和鵝掌,想來是大舅薛雲開過來了。
說到薛雲開就不得不說她的妹妹薛月明,也就是陸徽音的母親,早在她還未嫁給陸禹安時,薛家就由她說了算,在長鴻可謂家喻戶曉的人物。
她父親的父親是早年大軍閥的副官,家財可觀,又握有軍權,在當地可謂一霸。後來□□招安,順利洗白成了當地的父母官。建國後長鴻成了地級市,社會地位水漲船高,人脈關系經過長達近百年的織就,終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的大網。薛家的老太爺如今仍健在,以92歲的高齡頤養天年住在老宅,只可惜子嗣不旺,一脈單傳四代,到了薛雲開這輩,就剩下一個女兒。薛寶麗比陸徽音大了3歲,如今在國外旅學,腦子裡都是外國人的那一套,要收心回來繼承薛家可謂天方夜譚。
再說薛家人一貫是女人性子比男人還要野,同陸禹安不打不相識後,竟結成連理枝。成了家後,薛月明搬來鄴城,反倒是老老實實在家相夫教子過起了安穩日子,真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薛雲開被妹妹壓制了二十多年一度養成了習慣,不論多忙,不論大事小事,都常來薛月明這裡走動,聊聊天,聽聽她的意見。
也難怪薛家老爺子說,薛家男兒該練武,女兒多讀書。這樣性子才能互補。
大舅過來想必又有什麼事情拿不定主意,聽說父親晚上也要從省裡趕回來,難道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他情緒不太好,只想打個招呼就回房躺著悲春傷秋。可大舅太熱情,非要拉著他去開自己剛提回來的新車。陸徽音已滿十八歲,薛雲開是準備等外甥高考完拿了駕駛證就送一輛車的。
夕陽已無餘暉,華燈初上,呵氣成冰。下弦月斜斜地掛在高樓上,像是蒙了一層輕紗,暈開微黃的光亮。
跑車在寂靜的夜晚發出刺耳的轟鳴聲,薛雲開只是啟動了車子並不開,落了鎖兩人坐在裡面聊天。“怎麼,處朋友了?還是被甩了?”
陸徽音被他戳破心事騰地漲紅了臉,然後輕嘆口氣,笑道:“這都看得出來?”
“那當然,舅舅可是過來人。”薛雲開爽朗地笑道:“想當初我追女孩子的時候,你媽就嘲笑我是個愣頭青,也不管人家女孩子想要什麼,需要什麼,只是一股腦兒地把自己喜歡都獻給她,以為自己都覺得好,當然是好。別人不領情,我還生氣,真是不知好歹。”
陸徽音雙眼微微放光,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後來失戀太多次我總算是明白了,女孩子嘛,要的是感覺。人家喜歡洋娃娃,你非要給變形金剛,誰會高興啊。”薛雲開開啟車窗點了支煙,微微眯著眼,思緒似是回到了某個讓人惦念的時光。“要是我多一些耐心,多陪她聊聊天,多瞭解她,試著從她的角度來考慮事情,可能……”
陸徽音見他說著說著光抽煙了,催促道:“可能什麼呀?”
薛雲開回過神,促狹道:“可能薛寶麗得比你大6、7歲,她的孩子都該打醬油了。”
“得了吧大舅。”陸徽音也跟著笑,“那時候要是得手了,生下來的指不定是誰呢?還有薛寶麗什麼事兒呀。”
“你這個兔崽子敢開你大舅玩笑了。”薛雲開滅了煙頭,一腳油門轟出去,“這車怎麼樣?”
“就那樣唄,車子能開不就行了。”
瞧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薛雲開湊過去問道:“我說你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戰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