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所有人都能看見天幕之上薛蘭鶴滔天的憤怒。
“放肆,他怎可直呼陛下名諱!”有那峨冠博帶的老者皺起了眉頭。
更有那酸儒更是在天幕中言道:[好個狂妄豎子,竟在此妄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天地綱常!]
可他們剛在天幕說上一兩句,竟然被直接永久禁言。
還在上方顯示了良久的“禁止傳播封建糟粕”。
“豈有此理!”這下更是連帶著他們也一併氣得臉漲成了豬肝色,這天幕竟然說他們的言論都是封建糟粕,豈不是將他們的臉往地上踩嗎?
可天幕高高在上,並不在意他們的驚怒。
現代。
極度憤怒哀痛之下,薛蘭鶴竟然冷靜下來。他抹了把臉,掌心的冷汗混著臉頰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在袖口洇出深色痕跡。
他直面元寧,卻發現小外甥連哭都是安靜的,淚珠子成串往下掉,卻連抽泣聲都悶在喉嚨裡。這哪裡還有半點他曾經見過的金尊玉貴的皇子模樣,分明是驚弓之鳥。
他難受,難道他家外甥就不難過了嗎?小小年紀就遭此大難,他真不知自家外甥這一年多來是怎麼活下來的。
“歲奴,莫哭了。想來我能複生,你能到現代,那咱們薛家所有人,包括你的母妃都能在某個世界的角落裡重活一世,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薛蘭鶴輕哄著元寧,這句話既是在寬慰小孩,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元寧若不是心態好,早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活不下去了。
他說:“母妃曾經也一直在安慰我,說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直到她病逝以前,都在為我操勞。”
盡管小嗓兒還有些顫抖,卻仍能聽出些堅強與倔強。
可以說,要不是他的母妃的細心呵護,元寧也撐不到現在。
薛蘭鶴想到自家阿姐,又是好一陣酸楚。
眼前恍惚間閃過阿姐入宮前發間還簪芙蓉花,那時她鬢邊的金步搖仍在叮當作響。
那樣活生生的明媚小大姐要進深宮中,卻連一具殘骸都沒撈到。
他沙啞著嗓音說:“你母妃說得對。且元氏皇室的做法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不然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們薛家之人重獲新生呢。”
他思及方才元寧提到的直播二字,心裡已經有了些定數,目光像是若有所感似的,直勾勾地朝著天幕望向眾人。
大盛朝的人心中一驚,盯著薛小將軍這張俊臉,就好像被他面對面地逼視一般。
皇帝元盛昭更是差點嚇得從椅子上掀翻過來。
一年多前的箭傷好似在肋下隱隱作痛,薛蘭鶴屈指敲了敲茶幾,沉聲道:“元盛昭,你猜我這裡有沒有你堂堂皇帝勾結敵國的罪證?”
龍椅上的帝王打翻了鎏金香爐,香灰撲簌簌落在明黃龍袍上。
饒是知道薛蘭鶴已經去了異世,就算是有證據也不能拿得出來。即便是真的擺出來,天下之人也不能耐他如何,可皇帝還是因為這句話慌得心驚肉跳。
盛朝眾人也因為薛蘭鶴的這句話給驚了一跳。
[這是真的麼?皇帝竟然還會通敵賣國?]
[在歷史上,通敵的皇帝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就是我們這位龍椅上的帝王覺得椅子坐起來刺撓唄。]
天幕之上到底是玩笑話居多,誰也不能莽撞將心裡話都給抖出來。
只是現如今的皇室經過這一天之內的反轉折騰,威望到底是在人們心中大打折扣。
不過百姓們都是任勞任怨的老黃牛,沒有到觸底到不可忍受之時,是不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而反彈抗議的。
薛蘭鶴心裡也清楚大盛朝那裡是什麼樣的,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味深長地說著:“元盛昭,你且好生等著吧。你的報應不久之後會來的,這皇位你坐不穩多久。我也看看你們元氏皇朝何時覆滅,那些個龍子鳳孫還能不能享受榮華富貴。”
字字句句,清晰無比。
“亂臣賊子!胡言亂語!”紫袍文官氣得對著薛蘭鶴破口大罵,說他是逆賊反心,怪不得薛家會被滿門抄斬。
鎮守邊關的武將們卻對帝王家寒了心,抱臂冷笑:“當年薛家軍死守潼關三日,換來的就是滿門抄斬?”
要是換成了他們,只怕是會恨老皇帝恨得啖其血肉。
暗潮在大盛朝的每個角落裡湧動。
年輕郡王摩挲著兵符紋樣,白日微光映亮他嘴角的弧度。他眼中烈焰蓬勃,對那廟堂露出了攥拳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