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貴回到家裡,發現弟弟和妹妹果然買了米麵和豬肉,又從屋後的菜地裡拔來很多青菜,便很是高興,指揮二小趕緊做好吃的。
三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又將陳家送的白糖放入水裡,做成糖水喝。
趙小虎和趙小妹畢竟是小孩,吃完好吃的就眉開眼笑起來,早就把霍大牙的催債忘到腦後去。
趙大貴囑咐弟弟妹妹好好看家,然後又出門,再次過河到縣城去。
第一次去縣城的時候,因為擔心秘密暴露,趙大貴有好多該買的東西都沒買,此時就要偷偷買齊了。
先是找家藥鋪,問骨炭的事情。
這時代的骨炭還算一味藥,似乎治拉肚子用的,每個藥店裡都會背一些,價格也不貴,一擔也就五分到一錢銀子,便直接買了一擔一百斤。
然後,又到雜貨鋪買製糖用的瓦溜和木桶。
瓦溜說白了就是大型的漏斗,只是這時代因為沒有塑膠,鐵又捨不得用,所以採用陶器做的,在製糖、熬鹽、煉油、做米醋等時候要廣泛用到,價格自然也不貴,一個也就幾十文錢。
趙大貴自覺財大氣粗,便買了五個瓦溜、兩個木桶,跟著骨炭一起,費了半天勁,又扛又拉地弄到碼頭,還是照樣過河,拿回家裡去。
一天之內來回跑兩趟縣城,還拿了不少東西,加上身體其實沒有完全好,晚上趙大貴就有些疲憊不堪的感覺。
不過,外面現在有幾十兩銀子的高利貸壓著,趙大貴也不能就這麼歇著,吃完晚飯就指揮著弟弟妹妹清洗家裡的鐵鍋,準備將粗黑糖熬製成白精糖。
將黑糖或紅糖變成白糖的原理異常簡單,做起來很容易,基本上初中化學課沒打盹的人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動用主神圖書館這種大殺器。
趙大貴還記得初中時的一次化學實驗,化學老師(還沒死啊,真好)用玻璃燒瓶裝上清水,然後往裡放入紅糖,用玻璃棒攪拌,使之溶化完全。
紅糖之所以紅,就是因為糖裡含有大量雜質所致,放入燒瓶做成紅糖水後,大量雜質在溶液裡,紅糖水自然也渾濁發紅了。
接著,化學老師往燒瓶裡放入少量骨炭後搖晃,紅糖水溶液裡的雜質就會被骨炭顆粒所吸附,整個溶液便逐漸澄清,只在底部存留一些吸附上雜質的骨炭顆粒。
用過濾紙做成漏斗(好多人都玩過吧),將燒瓶裡的紅糖水溶液倒進去,又在濾紙漏斗底下放另一個燒瓶接著,骨炭等雜質就會留在濾紙上,另一個燒瓶裡就只有清澈透明的糖水了。
最後,將這燒瓶放在酒精燈上加熱,將水分全部蒸發乾淨,在燒瓶底部就能得到白色的結晶體,也就是平常所說的白糖。
所以,紅糖變白糖的關鍵就是用骨炭的吸附性質,將紅糖水裡的雜質清除出去,然後像煮鹽一樣,使水分蒸發,獲得白糖顆粒;除了骨炭外,木炭、竹炭等雜質吸附能力強的活性炭都可以用,甚至用黃泥水代替也可以。
所以說,中國清代土法煉糖,就是最後一步沒有跨出去,黃泥水淋紅糖再進一步,就是用黃泥水澄清紅糖水,然後將變清的糖水重新熬煮,蒸發水分,就可以批次得到乾乾淨淨的白精糖,質量和出糖率都比黃泥水淋紅糖高出很多。
不過,現代人也不用覺得清代的煉糖手法過於落後,就這麼落後的黃泥水煉白糖方法,南洋諸國都未能掌握,以越南為例,本身盛產甘蔗和赤砂糖,卻並不掌握任何生產白糖的方法,一直到19世紀中葉,都是在大量出口赤砂糖的同時從清國進口白糖,甚至對清朝的白糖是有多少進口多少,採用非常優惠的進口稅率的。
歐洲在中世紀並不掌握白糖的生產方法,甚至土紅糖的價格也奇貴無比,也就在第一次產業革命普及後,在18世紀左右,才研究出白糖生產的機理,在甘蔗製糖的基礎上,還發展出甜菜等製糖的技術,到19世紀四十年代的時候製糖技術已經相當完善了。
在清朝光緒四年,也就是1878年,英國怡和洋行在香港建立“中華精糖公司”,專門收購中國的土紅糖生產出白糖,每日能處理四千擔紅糖;並在1880年,在廣東汕頭角石開設分廠。
此後,英國太古洋行也在香港建立太古煉糖公司,專門收購土紅糖,生產白糖。
西方人建立的這種煉糖廠,就是收購中國的便宜土紅糖,然後用骨炭吸附的方法清除雜質,然後重新蒸煮,生產出雪白的白糖。
不過,如此說來中國的糖業手工業者,直到1878年甚至1880年的時候,都沒有掌握紅糖變成白糖理論,讓洋人憑空佔了好多便宜而去,有誰算過先人們的心理陰影面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