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鄒眠突然走過一旁挑選糕點。
厲勝白把手插入口袋,“你要去見朋友?”
對於他總能猜中她想做什麼,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秋鶯的事,她本來有點著急,剛剛被打斷才想起來,秋鶯還有兩個孩子,不如先給他們帶點吃的。
“我能跟你一起去麼?”厲勝白問。
“嗯。”鄒眠居然應了,“你想來可以來。”
厲勝白笑起來,看來她是要接受他了。
兩個人一路上誰也沒先開口,厲勝白也不急於開啟話匣子,他對於女人有一個最低的審判標準,就是兩個人不說話的時候不會覺得尷尬。
鄒眠不僅做到了這一點,反而令他內心有點兒期待,一邊忍不住想去揣度她此時此刻的思緒,一邊又不想打破這初秋清晨陽光靜謐的氛圍。
“我之前說我不認識李同凱是騙你的。”她突然說。
“嗯。”厲勝白輕描淡寫地回答,他知道。
“還有剛剛跟蹤我的那個女人,我也認識。我們三個是同學。”
“應該不可能是三角戀吧。”厲勝白笑。
“不是。”快速否定之後,鄒眠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我以前幹了些傻事而已。本來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他們居然還在打我的主意。”
“嗯。被鎖定為獵物之後,可不會一次兩次就放過你。總得把你壓榨幹了才成。”
鄒眠露出一絲笑,也不知是自嘲還是別的什麼,過了很久她又說:“你說得對,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逃避是沒有用的。”
厲勝白上前抓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地走:“不逃避,也不憤怒,否則就得不償失了。人在路上走,哪能不沾上髒東西,但沾上髒東西繼續走就很奇怪了。你不動手,它們可會巴著你永遠不掉下去。”
鄒眠彎起唇角,這次卻是微笑了:“怪不得你那麼愛幹淨呢。”
“幹淨是一種美德。我討厭落魄和畏縮,不敢提及過去,害怕見到熟人,永遠躲一旁的角落裡。好似他們傷害了你,你還必須得自暴自棄讓他們得逞一樣。”
鄒眠笑,眼角卻又有些發潮。她想大概是因為她逃避得太久,隱忍得太久。
她原本以為被騙一次也就夠了。她承認自己呆傻,所以她離開,不與他們周旋。然而李同凱常媛媛並沒有放過她,三哥也並不覺得她有多痛苦,他甚至說理智的辦法是回去,繼續成為王賀的女人,成為周家的大小姐,因為在那裡她將什麼都有,也沒人敢傷害她。
而恰恰相反,傷害她最深的正好就是他們。在爹和三哥眼中,周家産業遠比她重要得多,而她又憑什麼非要接受王賀這個欺辱過她的人?就因為他喜歡她麼?
有多少次她在睡夢中因為胸口有種壓了大石塊一樣的感覺醒過來。她會想起李同凱和常媛媛那副嘲笑的眼神:“誰叫她傻呀,說什麼都相信……”;她會想起三哥就那樣把她一個人留在外國人那裡;她會想起王賀覆蓋在她身上,不管她願不願意……沒有人問過她被傷害的時候到底有多難受。以至於連她自己也開始認為,是不是自己太脆弱,是不是自己不夠精明,是不是自己有問題。
“鄒眠,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突然停下來認真地看著她。
鄒眠愣了愣。
他鄭重地一字一句說:“你的腰圍有多少?”他突然間伸手把她攬了過去,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垂頭吻她。
……她好像從來沒有被這樣吻過呢,像是春暖花開一樣。
大概是正好有顆石頭,落入心湖裡,泛起了一圈漣漪,便再也不曾止息。
愛是什麼,她沒有真正談過,所以她不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被愛著,後來發現,那隻不過是被供養。但是這一次,她突然微妙地感受到自己被愛著,至少是被喜歡著。
因為他的胸膛很暖,因為他並沒有問她的過去,因為他試圖體貼她,因為他自身充滿著勇氣和希望,像是會發光一樣,以至於她好像也被照耀到了。
……難道愛是這樣的嗎?又或者,愛難道不該是這樣的?
鄒眠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她再次敲了敲,無意中門被她稍微推開了些——沒有鎖。她回頭看了一眼厲勝白,他示意她往前走,她也便推開門上前。
“秋鶯。”
院子裡空無一人,而上次鄒眠來看到的在房簷上,窗臺上曬著的蘿蔔、魚幹之類的也全都不見了,院落裡被掃得很幹淨,卻並沒有炊煙的痕跡。
“秋鶯。”
“別叫了!”餘樹田打著哈欠套著外套走出來,“她不在家。”
隔著遠遠的鄒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和餿味,她微微皺起眉頭,“她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