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生回家去,爹爹的屍體已經接回來準備辦喪事。
整個周家已經掛上了白綾,大門外空無一人,顯得蕭條之至。周生生是獨自一個人走回去的,連張安也沒有再跟在身側。
不過,王賀就算再派人偷偷監視她,她也不在乎了。
整個周府肅靜成一片。
以往熱熱鬧鬧在堂口修剪花枝的老頭不見了,匆匆在簷廊下走來走去的下人們不見了,甚至連守在門口各處的家丁都似乎少了許多。
堂中央放著一口上好的棺木。
用金片鑲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周家還沒有出喪。
但是她的母親,大哥還有二哥俱都在棺木旁,穿著喪服。
這才有真實的感觸。
鞋跟踏過門檻,又輕輕停下。
原來他爹爹已經死了,躺在棺木裡的只是他的屍體。
一想到這裡,心痛得厲害。
即便覺得爹爹作為一個商人太過奸險,但她也從沒想過自己以後會再也見不了他。
現在躺在棺材裡的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屍體。
周生生的喉頭彷彿被什麼又濕又重的東西堵住了,灌了酸似的,難受得說不出口,一聲“爹”卡在嗓子裡,久久無法成音。
她的母親抬眼看到了她。
又垂下頭去,默不作聲。
周生生走過去,蹲下身來,用手摩挲著棺木,一觸到那冰冷冷的觸感,淚水就再也忍不住,一串一串流下來。
“大媽,現在爹一死,人心惶惶的。很多競爭對手都覬覦著咱家商鋪想挖人,要不咱先一邊找人接管,一邊辦喪事?”
也不知道過了都就,大哥的聲音突然傳來。
他接著說:“大媽,您可別多心。我可不是分家産。只是想先把鋪子、地、酒樓、煙館什麼的穩穩,畢竟爹一死,鋪子裡的夥計也六神無主的,很容易被人挖角的。”他說得煞有其事。
此時,周生生的二哥也湊出來:“是啊,大媽,我也覺得現在咱家缺個主事人。當然,這主事人非大哥莫屬,不過大哥受了槍傷,人也虛弱不少,恐怕忙不及這麼多。我也是周家一份子,正好也回來分擔分擔。”
周生生忍不住回頭看他們。
她的大哥和二哥雖一母所生,卻長得十分不同。大哥一身白西裝,理著整齊的偏分,粉面油光,高而胖,足有一百六十多斤,前天受的槍傷還未好,胳膊吊著繃帶。二哥穿黑色蘇繡長衫,頭發長到肩膀,他雖比大哥高半個頭,卻因為常年抽大煙,導致身虛體弱,骨瘦如柴。
從小時候,她就跟大哥二哥不合,大哥愛嫖,二哥愛賭,都不是什麼好貨色。而因為爹爹太寵她,他們私底下還老捉弄她,說什麼“你是女孩子,爹不會把家産給你的”。可就算這樣,她也是從心底裡把他們當哥哥看待,當一家人看待。
可是為什麼此刻他們的嘴臉看起來居然這麼陌生……
周生生大哥盯著二哥,又回頭朝周生生媽媽:“沒事,大媽,我身子壯得很。身為周家長子這是我的責任啊。”
“所以大哥,我這是為你分憂啊……”
三媽插嘴說:“福錦,延綿,這件事要不等白齊回來說吧。總得你們三兄弟商議不是?”周生生大哥和二哥齊齊把視線射向三媽。
二媽又說:“三妹,白齊還得後天才到呢。福錦又不是說要做什麼,這不就是先把家裡的鋪子先接管嘛,畢竟他也是長男……”
“你看白齊就到,也不差這一兩天。”三媽也爭鋒不讓的回。
“好了!”周生生媽媽終於發話,“吵什麼吵,你爹屍骨未寒!商鋪就算福錦不管也沒事。我已經請退休的王主簿來了,他下午就到。他是你爹信任的人,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