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說的這是哪裡話。”
李閻又和甄老夫人客套幾句,兩人才先後坐下。
甄府上下侍奉的極其用心,丫鬟僕人忙裡忙外進出不停,新燙的燒酒,上籠屜的點心,大塊的醬骨架……很快擺滿了桌子。
這老夫人也是知書達理的婦人,絕口不問李閻差事的來龍去脈,只和李閻攀談風土人情,或者說些自己過去隨夫家任職做官的見聞。
查小刀偶爾應和兩句,曹永昌則埋頭吃食,飽了便枕著椅角休酣,在門口他雖然佔幾句口頭便宜,但卻實打實地累了。
李閻倒是甄老夫人聊得很是投緣,酒席上氣氛融洽,不經意間,李閻提了一句甄官人的娘子。
老夫人隨即回答:“我家玉姐兒前幾日染了風寒,不便見客,將軍大人千萬別見怪。”
甄老夫人嘴裡的玉姐兒,便是她的兒媳婦,玉姐兒是乳名。
李閻聽了這話,便打住了這個話題。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甄老夫人早早讓丫鬟打掃了兩間瓦房,一間大一點的,留給李閻,另一間小些的,則是給查小刀和曹永昌叔侄兩人居住。
一直不曾開口的曹永昌聽了安排,卻起身對甄老夫人深深鞠躬:“老夫人萬安,小子姓曹,南通人士,有個問題不明白,想向夫人請教。”
曹永昌生得眉清目秀,言辭也很有禮數,看上去有點病懨懨的,更惹人憐愛。甄老夫人笑呵呵地回答:“小公子有話直說。”
曹永昌一指堂前的字畫:“這是什麼意思呢?”
甄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楷書寫的是“有則能舉之,無則能下之”,是她丈夫生前的字,老夫人便道:“此句出自《墨子》,全句是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則能舉之,無則能下之。”
“這便是了。”
曹永昌一攤手,可憐巴巴地看著甄老夫人:“官無常貴,民無終賤。夫人怎好厚此薄彼,叫李大將軍去睡大房,我倆叔侄倆去擠那小點的房子呢?”
李閻挑了挑眉毛,心裡不禁一哂。
當著李閻的面,甄老夫人也不禁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但隨即失笑:“你這小娃娃倒是急才,可這性子卻太過尖利,好好好,我重新打掃一件一般大的房子給你住,這樣總行了吧?”
查小刀伸手使勁揉了揉曹永昌的腦袋:“夫人莫要見真,我家侄子從小被寵溺壞了。不識好歹。”說罷,他板著臉衝曹永昌說道:“還不快給人家賠禮道歉。”
叫查小刀一提後脖領,曹永昌這才沒了精神氣,連連衝甄老夫人作揖:“小子生性莽撞粗魯,老夫人莫要見怪,別和我這小孩子一般見識。”
“無妨無妨~”
甄老夫人笑眯眯地:“費不了多少工夫,再說也是老身準備不周。”
老夫人的確沒當回事,叫丫鬟僕人重新打掃了一間,看曹永昌臉色不好,還特地囑咐丫鬟,給曹煮了一碗薑糖水,送到屋子裡。
等丫鬟把薑糖水送來,說是老夫人見小公子臉色不好,特意囑咐的,曹永昌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人家能留咱住一晚上,那是情分,不留咱,也是本分,你怎好挑三揀四?”
查小刀也學得長輩做派,上了火炕衝曹永昌說道。
曹永昌小口抿著滾燙的薑糖水,衝查小刀直咧嘴,也不還口。
“再者說來,要是沒有李閻的腰牌,人家也不會這麼客氣,他住大點也應該。”
查小刀只是順嘴一說,曹永昌卻扁起嘴來:“叔叔是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是尋常百姓肉眼凡胎,識錯真佛。”
他話說一半,又覺得這樣說話有挑撥查李兩人關係的嫌疑,直改口道:“再者說了,我曹永昌年紀雖小,但立志做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一視同仁,便是牛棚馬圈也睡得,若是瞧我不起,金玉牙床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