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進行到這裡,陳少華眼睛裡閃爍的那抹陰戾之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股略顯渙散的清明。這般神態,意味著他的心理防線正在崩潰,之前抱有的那絲僥倖也在消散,已然可以看作是放棄抵抗了。
察覺到如此變化,白中元趁熱打鐵繼續道:“我還是那句話,你非常會算計,整個局一環扣著一環,可……”
“可我還是敗給了你。”陳少華還在笑著,只是現在的笑容較之剛才平和了許多,“邱宇墨生前叮囑過我和薛東,說一定要對你多加防範,我並未真正往心裡去,直到你們去了薛家莊我才知道過於自負了。或者說,是低估了你。如果當初我聽從了邱宇墨的忠告,結局也許不會是現在這樣。”
“你錯了。”白中元凝視回應,“你落網的結局永遠都不會改變,頂多是潛逃的時間長一些。”
“你就這麼自信?”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身上有個弱點,只要那個弱點存在,你就逃不掉。”
“不會又是重感情、講義氣吧?”
“很不幸,是的。”白中元對此有著很深的認知,“不管你潛逃多久,最終都會去和薛東的母親聯絡,去治療兩個孩子的重症。我們只要盯死了這條線,你遲早都會落網,這是永遠都繞不開的。”
“中元,我有個疑問,陳少華既然這麼重感情,那為什麼要殺死張大根?”謝江一直想不通這點,“根據走訪排查的結果來看,陳少華與張大根的感情更深才對,難道這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不成?”
“不是。”白中元搖頭,而後長嘆口氣,“如果我沒有猜錯,陳少華壓根兒就沒有想要殺害張大根,只是想弄傷他暫時無法去夜色上班,然後趁著那段時間將違禁品出手,只不過是被崔偉利用了。”
“……”
陳少華沒有說話,臉上卻有了悲痛之色流露。
看到這副預設的神態出現,白中元便繼續說了下去:“真正促使崔偉死亡的原因不是陳少華和薛東擔心暴露被捕,也不是為了利用他的屍體做假死之局,而是為了給張大根報仇,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陳少華痛快的回應,“做假死之局不難,我完全可以去找個流浪漢代替,甚至可以去農村挖掘一座新墳偷屍,縝密謀劃後同樣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但正如白隊所說,崔偉他不該對大根下死手。從他得知他“不小心”碰翻了飼養銀環蛇的保溫箱蓋開始,就註定了他必須償命。”
“那你是怎麼做到和崔偉身份互換的?”謝江繼續訊問。
“白隊不是都知道嗎?”
“當然。”白中元點頭,開始逐條羅列。
首先,檢材作假。
那晚薛東載著昏迷的崔偉去到江邊,一方面是故意暴露於監控當中,另一方面是帶著陳少華的血跡過去,將血液分別拋灑塗抹在草叢、樹幹以及民船上,從而營造出崔偉被殺害後沉屍的假象。
其次,偽造現場。
為了迷惑警方,也為了做假死之局,陳少華去了樓頂,採取自殘的方式利用樓頂的鋼釘刺穿了手掌,留下血跡的同時也收集了更多的血液,隨後交給了薛東,讓其帶到江邊佈下疑局進行誘導。
最後,障眼之法。
那天晚上在五樓的見面,完全就是一場戲,目的就是將檢材故意暴露出來。無論是兩顆菸蒂,還是後來提取的帶有血跡的衛生紙,全部都是陳少華的故意為之,菸蒂上的dna其實是陳少華的,而衛生紙上的血跡則是屬於崔偉的。這是調包計,更是明目張膽耍弄警方的把戲,很是高明。
聽完上述的話,陳少華沒有說話,謝江卻皺起了眉頭:“這不對啊,樓頂的血跡、兩顆菸蒂和從崔偉租住房間中提取檢材中的dna完全匹配。血跡和菸蒂造假不難,可那間屋子要怎麼造假?”
“這就是陳少華的聰明之處。”卷宗中取出幾張照片,白中元望向了陳少華,“你的手段說高明很高明,說簡單也很簡單,你將平時所用的生活用品與崔偉家的進行完全轉移,從而完成了身份的互換。”
“那麼多東西,怎麼調包?”謝江追問。
“老謝,你看看這些照片,有什麼可疑之處?”
“沒有啊。”接過去看了好一會兒,謝江皺起了眉頭,“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屋子有種怪異感。”
“什麼?”
“凌亂和整潔並存。”謝江有些不確定。
“這就是關鍵點。”白中元起身,走到了陳少華的身邊,“那天晚上我去過你家,發現整座屋子都是從新裝修過的,牆壁從新粉刷過,地板磚也從新鋪設過,可生活起居用品卻隨意凌亂的丟棄著。當時我沒有懷疑,只當是你的生活習慣不好,隨後又去了崔偉家勘查,也沒有發現什麼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