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那個人,白中元內心都是五味雜陳的。
只相差一歲,從小到大他們用了最多的時間與對方相處,二人之間有著濃厚的兄弟情,卻也始終存在著尖銳的矛盾。若是追溯源頭,問題的根本還是在家庭教育,準確的說是區別對待上。
對於那些細節,白中元能夠做出清晰的回憶,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打罵體罰,都有著極大的偏差。樹要砍、人要管,這句話能夠被一代代人傳下來,必然是有著道理的,而且最終也在這個家庭中應驗了。
一個自律、一個鬆散;一個受到嚴苛的教育,一個享受放縱的寵溺;一個品學兼優、一個混蛋無比。兩個人,就像是顏色中黑與白,像是人性中的善與惡,以極端對立的方式生活在同一個環境中。
寵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寵溺的同時還放任其惹是生非、開脫包庇。好好的一個家,為了“他”遭受了多少冷嘲熱諷,承受了多少非議謾罵白中元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他”越玩兒越野,最終徹底走上了歧途。
從要到偷、從偷到搶、從搶到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斑斑劣跡讓整個家庭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白中元教化過、勸說過,甚至是毆打過,但始終都沒有任何的效果,最終只能無奈接受殘酷的現實。
無論“他”的行為多麼惡劣,但白中元始終沒有與之真正撕破臉過,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不管怎麼說二人之間都有著血緣關係。但在母親車禍去世的那天,那唯一的紐帶也斷了。
車禍發生時,是“他”第八次進拘留所,白中元當時已經失去了理智,想要親手將他押到母親的病床前,狠狠的收拾一番。可在母親迴光返照的阻撓下,他只能將滿腔絕望的怒火生生吞下去。
白中元記得很清楚,母親最後說起“他”的時候,眼睛裡是含著淚的,臉上掛著不知是欣慰還是苦澀的笑,用蘊含了種種複雜情緒的言語,講述了“他”的身世,並要求白中元務必嚴格保密。直到那時,白中元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儘管如此,他依舊是不想答應的,可母親的遺願無法違逆。
之後的日子裡,兄弟二人形同陌路,再也沒有了任何的交集,就算是偶爾見面,彼此之間也不會有任何交談。直到四年前發生一起故意傷人案,忍無可忍的白中元親手將“他”抓捕歸案,判刑三年。
三年中,白中元只在收監入獄的那天與“他”見了面,言語冰冷的交談之後,徹底切斷了血緣。
而“他”,也用森寒的語氣做了回應:“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姓氏還給你白家,以後世上只有蘇浩。”
白中元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心中始終燃燒著無法熄滅的火焰,那是怨恨,不僅僅因為那頭白眼狼做出了那麼多辱沒家風、禍及無辜的事情,更多的源自於母親最後的訣別。若是當天蘇浩沒犯事,母親應該還有搶救的希望。
在刻意的遺忘下,蘇浩已經從白中元的生命中消失了,如果不是襲擊耗子的案發現場出現了玉墜,如果不是為了連環兇殺案的偵辦,他永遠都不會提起那個人,也永遠都不會去回憶曾經的事。
情緒的失控,導致白中元再次辜負了母親的遺願,在白志峰的面前,用憤怒的言語說出了抱養的話。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白中元卻意外的察覺情緒不再波動的那麼劇烈了。或許,是親情真的淡了;也或許,是成熟了。親情淡了,也就不會束手束腳了;人成熟了,也就懂得利弊取捨了。
終歸,都是好事兒!
慢慢抬起頭,白中元朝著監獄的方向看了過去,腦海中緩緩凝現出了那個人的樣子:“蘇浩,四年前我親手將你送入監獄的時候,就已經切斷了所有關係,不想在與你產生任何的交集。然而造化弄人,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不管老頭子怎麼求情,我也絕不會改變初衷,一定會將再次將你緝拿歸案。這當中不存在公報私仇,也不存在舊年積怨,原因只有一個,我是警察,你是嫌疑人。”
“可悲的是,若母親在天有靈,怕是又要傷心了……”
……
飄忽的思緒,是被電話拉回到現實的,當看到楊偉成發過來的照片、電話以及住址後,白中元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但願,此行順利吧。”想到躺在重症監護室的耗子,想到他那晚談及愛情時的種種消極言論,白中元便有種不祥的感覺。可眼下沒有別的路可走,不管多難都是要試一試的,祈禱行之有效吧。
走出涼亭,白中元來到了二石樓村的街口,攔下一輛計程車說出了電話上的地址,而後閉眼靠向了座椅。
在很多人看來,白中元之所以能屢屢破獲大案、要案,憑藉的是高智商和與生俱來的天賦。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都是虛而不實的,是有些人為懶惰尋找的藉口而已。刑偵辦案哪裡有什麼捷徑可走,只是不斷地學習、分析、推導,再結合豐富的現場經驗去做出大膽合理的思維拓展判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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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一樣,表面上看起來白中元在小憩,可他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著,不僅僅要思索怎麼去說服耗子的女朋友,更要對連環案進行大致的回顧,倘若發現了漏洞,必須及時作出補救措施才行。
邱子善應該已經在追捕了,剩下的就是解開耗子遭受襲擊的謎題了,倘若真是蘇浩所為,那麼白中元絕對不會手軟。保留了懸賞通告,也就意味著局已經設下,剩下的就是各展神通的博弈了。連環案的整體局勢已在掌控之中,這讓白中元多少鬆了口氣,可想到許琳和方言,又是一陣陣的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