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瓦瑟爾邊簽字邊嚎。
他看看牆上的鐘。沒有人可以責備他什麼。
他沒有剃鬍子。他跑去廁所,很快洗漱了一下。
他剛剛又被傳喚了。這次是卡米爾說話。剛進門,他就飛快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晚上八點。冗長的一天。
瓦瑟爾勝利在望,得意揚揚。
“所以,長官?”他微笑著說,“我們馬上要分開了,沒有什麼遺憾嗎?”
“為什麼馬上?”
不該把瓦瑟爾當作一種初級生物,他有一種變態的敏感性,非常敏銳,像有觸角一般。他能立刻把握風向。證據,他什麼都沒有說,他臉色蒼白,雙腿神經質地交疊著。他等著。卡米爾看了他很久,一言不發。這就像一種考驗,堅持不住的人就輸了。電話響了。阿爾芒站起來,走了幾步,接起電話,說“你好”,聽著,說“謝謝”,掛了電話。卡米爾一直盯著瓦瑟爾,只是簡簡單單地說:“法官剛剛同意我們的請求,把監禁延長了二十四小時,瓦瑟爾先生。”
“我要見這個法官!”
“哎呀,瓦瑟爾先生,太不幸了!維達爾法官忙於工作,很抱歉不能接待您。我們還是要待在一起一段時間,是不是有點兒遺憾呢?”
瓦瑟爾轉動著腦袋,他想表現他的情緒。他忍住一個笑,他想說,他是為他們感到遺憾。
“然後,你們要做什麼呢?”他問,“我不知道你們對法官說了什麼來延長這次拘留,不知道你們捏造了什麼謊言,但不管是現在還是二十四小時後,你們都得放我走。你們實在是……”
他在找一個適當的詞。
“太悲哀了。”
他們又把他押送回去,幾乎不再審問他。他們想要使他自己慢慢疲憊,卡米爾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盡可能無作為,這可能是最有效的。什麼都不做,或者幾乎什麼都不做,然而這並不容易。每個人都聚精會神思考著自己能做什麼。大家想象著事情會如何收場,想象瓦瑟爾穿起外套,打上領結,想象他對大家微笑,想象他會說什麼,他現在應該已經在想說什麼了吧。
阿爾芒又發現了兩個新來的實習生,一個在二樓,一個在四樓。他又要去收割香煙和原子筆了,這需要一點兒時間。他得忙碌一下。
上午過了一半,一場奇怪的來往開始了。卡米爾試圖把路易拉到一邊,因為這個油畫的事情,但事情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路易被叫出去了幾次,卡米爾感到他們之間的尷尬在上升。當他邊打著報告邊盯著掛鐘時,他理解了,路易的積極性會在相當程度上把他們的關系複雜化。卡米爾想說謝謝,但為什麼?他想回報他,然後呢?在路易的舉止中,他感覺到一絲家長製作風。時間越是過去,他越是覺得路易是給他上了一課,用這幅油畫。
差不多下午三點,他們終於有機會在辦公室獨處了。卡米爾沒有思考,他說,謝謝。這是他想到的第一個詞。
“謝謝,路易。”
他應該再加些什麼,不能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說。
“這……”
但他說不下去。在路易疑惑的神情中,他知道自己的錯誤有多大。油畫的事情,和路易完全無關。
“為什麼謝我?”
卡米爾隨口說:“為了一切,路易。為了你的幫助……在這件事情中。”
路易表示“好吧”,一臉驚訝,他們沒有這習慣,說這樣的話。
卡米爾想說些正確的話,他剛剛做了,自己都驚訝於這個他沒想到的招供。
“這有點兒像我的回歸,這件事。而我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所以……”
路易的存在,這個神秘的、他無比熟悉又完全陌生的男孩的存在,瞬間撼動了他,比那幅油畫的再次出現還要震撼。
他們又喚來瓦瑟爾,核實細節。
卡米爾去到勒岡家,他急促地敲了一下門,他進門。局長像是在等一個壞訊息,他的表情說明瞭一切,卡米爾立馬高高舉起雙手讓他放心。他們說到這件事。每個人都盡力了。現在只有等待。卡米爾說到他母親作品的拍賣。
“多少?”勒岡極為驚訝地問。
卡米爾重複了一下那個他越來越覺得抽象的數字。勒岡羨慕地撇撇嘴。
卡米爾沒有說肖像畫的事情。他有時間思考,他知道。他會打電話給組織這次拍賣的他母親的朋友。他應該從中也謀了一點兒利,他可能是用這幅畫感謝卡米爾。這是人之常情。卡米爾鬆了一口氣。
他打了電話,留了個資訊,回到辦公室。
幾個小時過去了。
卡米爾決定了。應該是在晚上七點。
時間到了。現在是晚上七點。
瓦瑟爾進到辦公室,坐下,眼睛故意盯著牆上的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