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出來的氣則格外熱乎,吹得顧修露在外面的面板麻麻的。
顧修怔愣半晌。
他眨了幾次眼,目光慢慢移動到那瓶可樂上。陳北川來回匆忙,可樂瓶撐得鼓鼓漲漲,不知道堆積了多少二氧化碳,擰開瓶蓋必然遭到泡沫攻擊。
他就知道,陳北川不可能這麼好心,跑去買可樂也是為了偷襲他!
“現在不喝了。”顧修警惕地把可樂放到一邊,“喝了半夜三更要上廁所。”
“沒事。”陳北川呼吸灼熱,聲線卻冷冽帶磁,“你叫我,我陪你去。”
顧修:“……?”
壞心眼的家夥,就想讓他被可樂噴一臉,出糗是吧。
但又有哪裡怪怪的。
比如可樂微熱的表面,比如有些缺氧的密閉帳篷,還有陳北川看他的眼神。
顧修拖著蠶蛹睡袋蠕動幾下,緩緩坐起來,不著痕跡與陳北川拉開距離。
陳北川倒是泰然自若,撥了撥自己淩亂的碎發。他個頭高,在狹窄的帳篷裡只能靠著膝蓋挪,又逼到顧修面前:“可樂你不喝的話就給我喝,正好渴了。”
哦,是要可樂。
顧修無端鬆了口氣,把手邊的可樂還回去。
帳篷外夜色深濃,帳篷頂上掛一個小燈泡,瓦數不低,但光源只在一處,反而加深了兩人臉上的陰影,藏匿起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可能是單人帳篷超額擠了兩個人的緣故,顧修一時悶得慌,拉開睡袋拉鏈,想從裡面出來透透氣。
“顧修……”
冷不防的一聲。
清脆綿軟的少年音,是季檸的聲音。
兩人對望一眼,確認剛才並非幻聽。
“顧修,你睡了嗎?”
季檸的聲音又近了一些。
再兩秒,季檸被放大、拉伸傾斜的黑色投影,清晰地出現在光滑的帆布牆面上。
陳北川剛才拉開帳篷開門的拉鏈直奔顧修,現在拉鏈還半掛在那,季檸只要稍微一撥就能窺見裡面的兩個人。
顧修莫名被巨大的心虛籠罩,有種被捉姦的詭異聯想,眼底閃過明顯的慌亂。
陳北川反應快,動作也快,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壓著他躺倒,比了個“噓”。
平心而論,季檸是個好孩子。
因為長期處在一種自卑的狀態裡,他習慣討好遷就別人,因為喜歡顧修,所以接二連三地給顧修送禮,卻沒想到這人遲鈍得要命,用溫水根本煮不透。
陳北川討厭季檸不假,但這樣的情敵也令人省心。
俗話怎麼說來著,要臉的永遠拼不過不要臉的。
季檸還在那詢問顧修是否入睡,想得到許可再進到帳篷裡來,殊不知,此刻的顧修正躺在陳北川身邊,半邊身子陷在他懷裡,柔軟的嘴唇緊貼他掌心。
陳北川灰色的眸子裡宛如沉澱著冬夜濃重的霧氣,沉沉地注視著顧修。哪怕近在咫尺,也難以窺見其中隱藏的情緒。
顧修被捂住口鼻,只能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與討厭的室友對視。
距離如此之近,一隻手如同導線連線著彼此,透過鼓膜以及相觸的面板,心髒砰砰亂跳的聲音如雷貫耳,此起彼伏,量子糾纏一般無法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