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一早抱著槐花兒去正房,就見洛嫣穿著雪青緞面白狐狸皮披風,頭戴同色昭君帽,笑盈盈地從車上下來,手裡提著一隻八角琉璃宮燈,她的丫頭青兒手裡則捧著一大堆的東西跟在後。
原來她們玩了一整夜。
洛嫣見了她早就親熱地過來笑道:“寧姐姐,昨日我們玩得好快活,又是品茶又是寫詩的,封少奶奶一直說可惜你不能去,十分想和你下一盤棋,再三說虎臺縣裡她的對手只有你一個。”又湊過去向包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張小臉的槐花兒說:“小姨得了許多彩頭,最好的都給槐花兒!”
槐花其實還不能聽懂,但洛嫣時常哄她玩,她是喜歡的,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洛嫣就說:“槐花兒是高興了呢!”
大家一面說著,一面就進了屋子。洛嫣就先到老夫人面前問個好,又笑道:“老夫人走得早,半夜時還有人放了許多煙火,竟沒有看到!”
老夫人就笑,“我本就不想去的,只是婉兒一個勁兒地攛掇,你們也硬拉著我,看看燈就夠了,煙花沒看到倒沒什麼,年三十的時候家裡買了許多不是剛剛放過。”又招呼洛冰,“正要擺飯呢,你就別回去了,與我們一處吃吧。”
洛冰知道老夫人心善,就答應著,“我正好也餓了呢。”
洛嫣先將手裡的琉璃宮燈掛了起來,然後解了昭君帽和披風,露出烏鴉鴉的頭髮,梳成墜馬髻,賞燈鬥茶玩了一夜之後竟一絲不亂,雪白的細米珠串點綴在髮間,又俏皮又可愛。與身上湘妃色鑲白兔毛緞襖,石榴紅裙,彷彿剛剛從畫上走下來的美人。
寧婉心裡正感慨著,就聽婆婆已經說了出來,“嫣兒長得越發好看了,我怎麼看也看不夠!”
洛嫣就笑了,“寧姐姐長得比我好看呢,還有槐花兒,現在就能看出是個小美人!”
吳老夫人是個實在的人,因此就說:“婉兒長得是好,就是小槐花兒也招人喜歡得緊,但你和她們不一樣,不像是真人,倒像是仙女兒。”說著指了指屋子裡貼的一張嫦娥奔月年畫,纖巧出塵的感覺果然與洛嫣有幾分相似。
大家便都點頭,“還是老夫人眼光好,我們先前並沒有發現,如今聽了老夫人一提才覺得果然不錯!”
洛嫣就笑著擺手道:“難不成我出去賞燈的時候,你們在家裡串通好了怎麼捉弄我?”說著將丫頭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擺在炕上,手串、香粉、胭脂、紈扇、梳子,琳琅滿目,皆精巧可愛,“我得了些小玩意兒,正要孝敬老夫人、寧姐姐,再給槐花挑些玩!”
便是婆婆也知道,“你作詩又得了第一吧?否則怎麼帶回來這麼多東西。”
“有作詩得的,也有猜燈迷得的,還有鬥茶得的
。”洛嫣原本就是一塊美玉,只要稍加琢磨,立即就放出異樣的光彩,除了因她年紀小在棋藝上略遜了一籌,其餘寫詩作畫種種,封少奶奶也要甘拜下風的,在虎臺縣裡獨佔鰲頭。每有差不多的活動,她得的彩頭都最多。
而每次所得之物,她都會拿出來分送大家。今天自不例外,洛嫣說著便先挑了一個絳紋石的頂針捧到老夫人面前,“這個是做針線用的,我瞧著很合老夫人用呢。”
老夫人瞧瞧也覺得很好,就笑著放在針錢笸籮裡,“那我就留著了。”
洛嫣就又將香粉和胭脂幾樣拿出來送給寧婉,“我還用不上呢。”
寧婉因洛嫣還小,又怕她先前在謝家看多了學得不好的風氣,因此並不許她穿金戴銀、擦胭抹粉的。就是封少奶奶指點洛嫣,也說她的相貌氣質清雅秀麗,胡亂打扮起來倒是寶珠蒙塵,因此一定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有了這兩位的話,洛嫣果然再不用一點脂粉,每日搽些上好的膏霜保養而已。
其實寧婉在家裡帶孩子,也不大用得上脂粉,本不想要,卻不好拂洛嫣的情面,就笑著拿了一樣香膏,“我只這個就夠了,其餘的你給大家分了吧。”
洛嫣就將那些脂粉分給家裡諸人,最後卻將那些手串、香墜等等一骨腦兒地包在一處,“這些都給槐花兒玩兒。”
寧婉就又笑著挑了串木頭珠子說:“這個給槐花兒吧,別的你自己留著,送人、賞人都好。”
洛嫣就笑,“我手裡不缺送人賞人的東西,寧姐姐給我備的夠多了。”
“那你也自己拿著,”吳老夫人就笑著說:“槐花兒還小呢,你倒是大姑娘了,常要出門的,與人往來時豈不就用上了。”這些話兒媳婦教過洛嫣幾次,她聽了也知道了。
洛嫣本是罪臣之女,發配在多倫的,原就應該在多倫住著。但在偏僻的遼東,倒也沒有幾個人清楚,封少奶奶亦不會多嘴,於是寧婉就將她認做自己的妹妹,讓她以這個身份與眾人往來,於女眷們中學會為人處事。
最近幾個月見洛嫣越發穩重可信,便不只讓她與封少奶奶等人談詩品茶,家裡有些小事情也讓她去辦理,是以出門在外,時常會遇到打點下人的時候。以洛嫣的聰明,自然很快就上手了,而且遊刃有餘。現在聽老夫人教導,就笑著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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