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下來,周圍的物件已經看不大清,只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寧婉與羅雙兒坐在院子裡說閒話,恍惚間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先前她們亦時常在不為人查察的傍晚坐到一處,說起各自的愁事,相互幫忙想辦法,當然更多的時候是無法可想只能相互安慰。
那時寧婉哪裡能想到羅雙兒竟然能整日笑嘻嘻的,又成了郭家很受重視的小媳婦呢?
命運有時就是很奇怪的,因為幾個羊骨頭兒子兒,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眼下聽了羅雙兒的問話,寧婉兒就笑了,“你爺不過是說氣話,他怎麼也不能把小燕賣了。”如果郭老爺子把小燕賣了,他在三家村就更沒有面子了,家裡又不是吃不上飯,賣孫女兒只能讓人笑話,要知道郭老爺子是最愛面子的人呢。
羅雙兒也覺得對,又告訴寧婉,“我們採貓爪兒菜得的錢,我爺讓都交到家裡一半,自己留一半,我和夏柱有私房錢了!”十分地喜悅。
大伯家裡也是這樣定的法子。若是按三家村平日裡的習俗,小輩們兒是不許有私房錢的,除了媳婦兒們的嫁妝之外,不論是誰掙到的錢都要交到家裡由長輩們管著。但是這次採貓爪兒菜,卻將原來的規矩都改變了。
寧婉先是覺得奇怪,想了想也明白了,如果還是要小輩兒們把錢都交上去,那麼再沒有人願意採這麼多山菜回來了。畢竟這份錢與原來家裡種糧養豬養雞掙的錢是不一樣的,完全不靠家裡,而只憑自己的勤快。
因此她就笑著鼓勵羅雙兒,“你和夏柱哥兒好好攢錢吧,郭家人口多,將來早晚要分出去自己單過的。”羅雙兒自然早想到了這裡,“到時候要自己蓋房子添置東西,現在不攢錢哪裡行呢!”
送走了羅雙兒,寧婉坐在家門口等爹,郭冬柱悄悄地來了,站在寧婉面前將手一攤,雖然看不大清,但是叮噹響了幾聲,就聽出來是錢,“婉兒,我不要你的錢,我願意幫你採山菜。”
寧婉不接,“可是我從不要別人白給我的東西。”
“婉兒,我願意對你好,真的。”郭冬柱蹲到了寧婉面前,十分誠懇,“我早想好了,如果你娘還生個女兒,我願意到你家入贅。”
在夢中,寧婉就是被郭冬柱這種好意打動的,才在爹孃與自己商量招贅時提出了郭冬柱,但是她始終沒有看透郭冬柱對她的好其實是不能放在眾人面前的。
就比如現在,自己給他算錢時他也一樣接了,卻背後還給自己;在沒人的時候答應入贅,真到了所有人面前,他又不肯承認了。若說他的好意是假的,也不盡然,但卻是不可信的,因為他這個人沒有男人應有的擔當。
寧婉見得多也看得透了,上一次時她還能淡然地不理,現在竟厭惡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娘不能生兒子?我告訴你,我娘一定會生兒子的,我也不想招贅,我要嫁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郭冬柱被她的話衝得退後了幾步,卻又哀哀地道:“我真想對你好的。”
寧婉越發覺得好笑,“你現在就到村裡所有人面前說清你要到我們家招贅,我就相信你。”
郭冬柱果然不響了,半晌才道:“為什麼要告訴別人呢?”
寧婉看看他,果然一點也不錯,他還是原來那個沒擔當的人,就揮手道:“你趕緊走吧,我討厭你。”就像趕一隻蒼蠅一樣。
嗡嗡叫的蒼蠅走了,寧清從門後走了出來,“若是娘真的生出不出兒子,你會招贅嗎?”
招贅雖然也是結親,但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像樣的男子,寧婉是經歷過的,她原本沒看上眼的郭冬柱最後到了招贅的時候都退卻了,更不用說別人。
但是眼下寧婉的心思也變了,對著親姐姐,她再不強辯說娘一定能生兒子,因為在夢中娘這一胎根本沒保住,她自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只是認真地回答:“我不會勉強招贅一個不好的人,那樣還不如就守著爹孃過日子呢,我和爹孃再帶著小妹妹也能把日子過好的。”
“婉兒,我嫁了之後,家裡就指望你了。就算娘生了小弟弟,他也還小,當門立戶也早著呢。若再是一個女兒,可就更難了。”
寧婉一哂,“原來你也知道家裡的難處。”只是不管家裡多難,寧清還是急著要嫁,並且要帶著足夠多的嫁妝去嫁。
“我當然知道,”寧清卻說:“所以我就想著,等我成了親,讓劉貨郎來幫著爹,那樣你要是想嫁,也可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