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半,炎城中的宵禁已開始有些時候了。
今夜燕春樓無比熱鬧,因芍藥一舞又造成了不少轟動的話題。
結束後,捨得花重金宿下的客人自然得意,沒帶夠銀錢的,賴著多喝了幾壺花酒也還得戀戀不捨走人,倒也給了沒趕上芍藥開場的恩客撿漏的機會。
楚霓躲著五城兵馬司巡城的兵士,翻牆回到燕春樓時,春夕街早就安靜許久。
早前偷跑那一趟也不知道有沒有叫那鴇母知曉,楚霓還是想賭一賭,便避著樓中伺候做活的雜役,直接躍上二層,翻窗進自己的屋子。
楚霓推開輕悄推開窗戶後,雙手撐著窗欞,足尖先落地。
分明不出聲響,但腳尖一碰到地面,房間裡的燭火便被點亮,叫楚霓猛地倒吸一口氣。
雖說被嚇著,但楚霓的心理承受能力,還尚且能讓她的表情保持淡定。
房中桌案那處,皇甫承熾端坐在側,點了燭火的火摺子剛被他重新蓋上蓋。
楚霓舒了口氣,將另一隻腳也放下來,心道,這個變態!
跟蛔蟲似的,皇甫承熾微垂的鳳眸抬起了眼皮,慢悠悠朝楚霓這處看過來,有些漫不經心道:“自你回來,我對你容忍頗多,沒盼著你能似別人那般對我畢恭畢敬,只你偷摸著罵我,就不怕閃了舌頭?”
楚霓一噎,心道,好的,變態實錘!
皇甫承熾甚少懟人,楚霓也猜不透他現在心情如何自不會去惹他,只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希望他不是特地來計較自己亂跑才好。
楚霓自己製造了緩和的時間,先是回身將窗戶關上,籠住了外罩的布衣衣襟,這才轉身朝皇甫承熾走去。
“何謂畢恭畢敬?是要我跟牡丹她們一樣,喚你一聲~主子?”
話落,楚霓便已經在皇甫承熾對面坐下。
不顧皇甫承熾似笑非笑的眼神,顧自取了杯子斟茶。
果然,主子在,茶水自是熱的。不過大概也能知曉皇甫承熾該在此處待了良久,該是微燙的已然回溫。
茶水斟到七分的時候,楚霓歪著頭輕佻地看了皇甫承熾一眼,對著他勾唇討好一笑,但卻半點沒喚人主子該有的姿態。
提著壺的手再一舉,直接將茶杯斟滿。
淺茶七分滿是為留下三分人情,方有情誼在。茶水斟滿,意為主家不留餘地——送客。
斟滿的茶水在楚霓手中倒是拿得穩妥,將茶杯放到皇甫承熾面前的時候,茶湯半點漣漪皆無。
道了句“請吧,主子。”,楚霓便垂眸給自己倒潤口的茶,像是將茶倒滿只是失手,並沒有其他旁的意思。
這一行徑落在皇甫承熾眼中,倒是跟小孩子鬧脾氣一般,盡是小把戲。
皇甫承熾的目光從楚霓臉上回到那被茶湯上,一息後,骨節分明的手執起杯,輕抿了一口後,他才挑眉看向楚霓,涼薄的聲線帶著慵懶,道:“重回舊地,再遇故人,你與秦將軍都聊了什麼,說來叫我聽著配茶啊?”
恰好茶水穩當地斟好了,藉著放壺的動作,倒也掩飾了楚霓驟然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