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從來賈府的第一天起就知道王夫人是不喜歡自己的。多少也就刻意不在這位舅母跟前多說多笑了。
只是沒有想這位舅母會這麼恨自己。
黛玉知道,也是因為晴雯給攆出大觀園時。
晴雯是老太太給寶玉的。按著賈府的規矩,只要長輩屋裡的,哪怕是隻貓呀、狗呀的都得敬重。平日裡,寶玉喚襲人、晴雯都得稱“姐姐”的。
就因著晴雯這丫頭的模樣是像黛玉的,性子也有些像,就給攆了出去,生生要了晴雯的命。
事後,王夫人不過跟老太太說晴雯得了“女兒癆”,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若是王夫人給自己尋了門親事,只要說是貴妃娘娘同意的,老太太會拼了老命去駁嗎?
黛玉不敢想了,靠在床上,眼神空洞,手腳冰涼。
紫鵑嚇到了,忙上來喚著:“姑娘,姑娘……”
黛玉緩過了神:“我沒事,你給我倒杯熱茶來。”
紫鵑給春纖使了個眼色,倆人出了房間。
春纖出去便問:“紫鵑姐姐,可是我說錯了什麼?”
“這還不知道,那樣的話能在姑娘跟前說嗎?不知道姑娘才好嗎?”紫鵑哭笑不得,“好了,淘你的氣去,就是再惹姑娘生氣了。這身子才好些,要是再不好了,仔細我揭你的皮。”
春纖吐了下舌頭:“紫鵑姐姐也會說揭皮了,回頭莫給姑娘說你。”
紫鵑笑著抬起手裝著要打春纖:“你就淘氣吧。”轉回去給黛玉泡了杯熱茶送了進去。
黛玉接過了茶,心思已經定了許多:“剛才你可是說了春纖?”
“她毛毛躁躁的,小孩子家性子。”紫鵑笑著。
抿了口茶,黛玉問紫鵑:“你說小霞說我有好去處,那是什麼意思?”
紫鵑想勸黛玉別放在心上,可再瞧黛玉的神色,知道這是要跟自己商量,斷不能用這種話來遮過去。
便坐了下來,神情凝重:“難不成是太太要給姑娘挑婆家了?”
黛玉吸了口氣,胸脯起伏,低垂著眼,只盯著手裡的那杯茶:“你以前也說過……”到底姑娘家面子薄了,說不出口。
紫鵑已經明白,挪過了身子:“姑娘,要不去求求老太太。”
“怎麼跟老太太說,只不過小霞透出了口風,太太是可以一推三六九的。”黛玉嘆了口氣。
“可老太太不能不管姑娘的吧?這府裡老太太可是最疼姑娘的了。”紫鵑的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老太太連寶玉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何況我呢。”黛玉輕描淡寫說了這句。
紫鵑聽了卻像五雷轟那些話,事不在跟前,雖說也愁,可到底心不壓得難受。現在怕就是事要臨頭,汗出了,心壓得難受,反倒沒了法子。
黛玉拿了塊帕子遞給紫鵑:“你也莫急。至少咱們知道了。”
紫鵑接過了帕子,卻不去擦汗,盯著黛玉:“怎麼能不急,這可是要緊的事。我就說明明今早平兒跟著老太太瞧過姑娘了,剛才還來做什麼。”
“她不過是來看看咱們是不是真的要走。”黛玉把茶杯遞給了紫鵑。
紫鵑放到了床邊的小幾上,想了想:“老太太、二奶奶都知道姑娘要走了,若是太太這樣子,是不是就會放姑娘走了?”
黛玉不吱聲。
“姑娘,我再讓人去打聽打聽,看看太太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免得到時措手不及。”紫鵑要站起來。
黛玉拉住了紫鵑:“我話還沒說完呢。”
“姑娘可有法子?”紫鵑坐了下來。
“看園子門的這些婆子,你好好打聽下,看有沒有能通絡一二的。”
紫鵑的眼睛一下睜大了:“姑娘,你這是要……”
“不能沒個後手。”黛玉道,“還有,得在京裡找個落腳的地方。”
“這倒好辦,姑娘不嫌棄住在我家就可。就怕姑娘嫌棄髒。”紫鵑笑著說。
黛玉搖了搖頭:“若我們是偷著出去的,這裡定然會去你老子娘那裡問,怕還是要連累到他們。咱們怎麼能再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