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鄰家的二嬸晚上煮菜捨不得放鹽啊、比如今天輪到自己家煮草木灰裡的白霜啊、又比如鄰家的三哥用布幣刮的身上像是紋身一樣……
一直走到了陶罐邊的時候,蘆花終於忍不住說道:“你真的來了。”
適覺得這話古怪,既不是疑問,也不是反問,只是個平淡的描訴。
“我們墨家一言,駟馬難追其舌。”
這個四字成語適相信蘆花會明白,農兵合一的制度下,三十六家人耕種一丘之地,需要繳納一馬三牛的軍賦,所謂匹馬丘牛。
四丘為一甸,正好湊足四匹馬,一輛駟馬戰車,算是戰車主流時最小的分封單位。
如今征戰頻繁,三牛軍賦早就變成了三馬,一丘之堡便可湊一輛戰車。
駟馬見的多了,這意思也很容易聽懂。
蘆花細心地記下這句話,咂摸著其中的味道,心說你果然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人,說話當真有趣。
等再抬頭的時候,發現遠處的哥哥正望著她,她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走到哥哥旁邊說了幾句,臨走還不忘將裝水的瓦罐遞給適。
蘆花的哥哥叫葦,回來後就聽說了之前家裡發生的事,這時候見了真人,連連感謝。
適正愁沒有機會混飯吃,便因著話頭問道:“你爹爹可好些了?”
蘆花搶在有些木訥憨厚的哥哥之前答道:“好多了。之前還讓我去城裡謝你,還訓斥我忘了問你名字呢……”
悄眼看著適,適報上自己的名字。
蘆花想,原來你叫適,這樣以後在城裡就能找到你了。
葦也連連感謝,拉著適的手就要回家。
家中雖然沒什麼好吃的,但粟米飯、韭菜花還是拿得出的。
他是個做農活的手,又出征打過仗,一把子力氣,拉的適險些站不住。
拉手的時候,感覺到葦的手心滿滿都是繭子,顯然不知道摸了多少次戈矛與農具,粗糙而又有力。
這時候天色還早,雖盛情難卻,適還是卻了。
“天色還早,稼穡不等人,正是除草的好時候。我既來了,就先一起除草吧,晚些時候再回去吃飯。”
說完,掙開了葦的手,彎腰低頭去薅地上的草。
他心說,我不但要吃飯,還要常駐沙家浜呢。
既要常駐沙家浜,總要有個理由至少不招人厭。
抱布貿絲、匪來貿絲這樣的事,肯定是做不出來。
那就不妨彎腰幹活,只當多了個勞力,各取所需,交相得利。
葦也是個憨實的人,見適如此,以為這也是墨家規矩,便也沒再說什麼,心說可要賣力總不好讓人薅的比自己還快——這一點是他想多了。
於是他在前面飛快,蘆花跟在適的右邊,兩個人並排邊閒聊邊薅草。
平日擾人的虻和蟲,竟不那麼討厭了。
耳邊嗡嗡的虻虻振翅,蘆花竟還有閒心捉著一個像小時候那樣扭掉翅膀扔到螞蟻窩旁……
PS:
一:之前墨子的那番龍傲天般的、認為墨家道理不可更改的言論,不是偽造,源於墨經。諸子基本都這樣,強勢的很,一步不退。要是連理論自信都沒有,諸子也就不是諸子了。
二:本人無神論者,凡是天鬼、天志、鬼神之類的言論,請觀後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