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豹頓時氣得跺腳。
季嬰也道:“黑夫,這樣的話,只要河水灌過來,這大梁豈不是會很快陷落?”
黑夫卻搖頭道:“不然,這法子雖然夠穩,卻也慢。我這幾天在大梁城外好好看過了,真不愧是中原一大雄城,不管哪一面,牆垣夯得很厚實。沒有兩三個月,是沒法浸泡潰破的。就算大水灌入城內,淹沒了地面,裡面的魏人也不至於立刻投降,所以這場仗,離結束還早……”
“等到城破之日,魏人在大水包圍下,懸釜而炊已久,說不定還會滋生疾病,士氣鬥志也早就消磨殆盡了,一旦城破,魏王恐怕會直接投降,到時候城內也不會有戰事可打。”
“故而,留在此地,絕對得不到功勞爵位!”
眾人聞言,臉色頓時苦了下來,他們已經離開故鄉三個多月了,千里迢迢過來,帶著的錢漸漸花完,衣服鞋履變得殘破,還和刑徒一起幹了好多天苦活,實在不容易,若是到頭來再沒功勞可掙,這一趟可是虧慘了。
黑夫當然清楚這一點,他又何嘗不是滿門心思尋求立功升級呢?若是打完仗還是一個簪嫋亭長,回到安陸縣,和他有仇的左尉鄖滿還不知道會怎麼坑害自己呢。
對城內的魏人而言,大梁已是一處亡國絕地,對追求功業的黑夫而言,這裡又何嘗不是一塊死地呢?
他看著窩棚內眾人的表情,除了少部分武藝平平者,聽說留在大梁會安全地結束戰事,鬆了口氣外,其餘眾人,都有些不甘心……
黑夫要的,就是這種不甘心!
於是黑夫便又道:“但是眼下,卻有個機會!讓吾等離開大梁,去尋求立功的機會!”
此言一出,眾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
半個時辰過去了,在與眾人商議妥當後,黑夫脫下幹活穿的破舊褐衣,換上了自己壓在行李最下面的一件新袍子,又繫好他亭長的赤幘標誌,走出了營帳。
在灰黑色調的眾人中,黑夫顯得格外顯眼。
“亭……亭長,你要的……柳樹枝。”
這時候小陶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將一根泡在碗裡的柳枝遞給了黑夫,這是黑夫讓他去找的東西。
黑夫也不客氣,接過柳枝,用牙齒將其咬開,但又看著碗裡不太清澈的水,狐疑地問道:“這碗裡的水,不是護城河的吧?”
那護城河,一天到晚,上萬人往裡面撒尿呢,都成臭廁所了。
“不是。”小陶臉都緊張紅了,結結巴巴地擺手:“絕不是!這……是井水。”
舊的水井都被魏人扔了牲畜死屍,以堅壁清野,小陶說的井水,都是半個月來黑夫他們這些戍卒奉命新挖的。
小陶是老實人,不會騙黑夫,黑夫也就不疑有他,就著水,用咬開的柳樹枝漱起口來。
征戰在外條件有限,但黑夫還是會每天清理一下嘴巴。這年頭,壞了牙可沒辦法補,黑夫可不想自己三十多歲,就跟黔首刑徒們一樣滿口爛牙。
更何況,滿口口臭地和上司說話,也不禮貌不是?黑夫也很無奈,負責他們這群人的方城縣尉,是一個氏族子弟,居然有點這年代難得一見的潔癖……
完事之後,他便哈氣聞了聞,這才往營帳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了他們這個千人駐紮的小營盤中,最大的那個營帳,問了問守門的兵卒,說縣尉的確在裡面。
黑夫打聽到了一個訊息,王賁將軍在大梁大搞水利工程之餘,終於打算派偏師去攻取魏國東部各縣了,裡面這位縣尉,便是統帥之一……
這是離開這處絕地的機會,黑夫不想錯過!
於是黑夫在營帳外站定身子,大聲說道:“安陸縣簪嫋黑夫,請見二五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