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輩早已不是驕傲的楚國鳳凰了,而是被秦吏關在籠中的家禽,一群飛不了的雞!”
“數月前,越兵亦在淮南燒殺搶掠,奪走了淮南人口中最後一點糧食,吾等不過是報復回去罷了!”
每個士兵都是套著繩圈的狼狗,只是北伐軍繩圈緊,而楚兵近乎沒有。
他們肆無忌憚地凌虐未撤走的衡山人,在老家,這群楚兵或是憨厚朴實的丈夫、父親,戰場上,他們高舉赤旗,化身無畏的勇士,在此地,卻又是無法無天的惡棍。
比如邾縣近郊某位活過了無數次戰爭的八旬老者,為人固執,昭騷去與他好言相勸,希望黃氏能交出藏著的存糧,補給軍用,遭到老者拒絕,他們遂變了顏色,直接用強……
最後,黃氏所有糧食都被搶奪一空,男丁、女子也全被帶走,反抗的人被殺害,只剩下一位八旬老人帶著一群嗷嗷待哺的孩童,站在被撞開的牆垣處,無助地望著他們遠去。
而雪花,也在這時候降落下來……
湖北這地方也是奇怪,夏天又溼又熱,說它是南方吧,冬天卻能冷到你骨頭裡,說它是北方吧,卻又不集中供暖,禦寒只能靠抖……
天降大雪,缺衣少食,兩三萬楚軍生活在被焚燬的城市裡,而敵軍又不斷派出舟船滋擾。
這一切都使得項籍放棄了邾城,帶著大軍抵達昔日秦始皇帝病死的西陵縣(湖北新州)……
雖然只有百多里行程,但楚軍卻整整走了五天,士兵們缺衣少糧,除了腳生凍瘡外,更是傷寒流行,每天都有數十人倒在沿途,再也沒醒過來。
而抵達西陵縣後,他們才發現這裡也已被焚燬一空,糧亦無處可搜,楚軍甚至需要自己出去落滿雪的山林間狩獵,希望能僥倖捕到野豬和鹿,但這就加大了遭到敵軍小部隊襲擾的可能性,損失在持續增大。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先前叫囂著要來西邊割肉的將尉們打了退堂鼓,有人開始提議項籍撤兵,回淮南去了。
但來時的路,已不通了。
“丹陽安圃,這敗軍之將已被江東舟師帶著,抵達彭蠡澤北,遮蔽我歸路,焚燬舟梁,更切斷了我軍與淮南的訊息,若調頭歸去,將遭到敵軍水陸夾擊,恐不利。”
讓人牙癢的是,敵軍就是不集中兵力與他們對陣,而是利用舟船的優勢,不斷襲擾,讓楚軍持續不斷地流血。
“不如繼續向前!”
英布覺得很憋屈,聲音低沉地說道:“彼輩總不能將南郡也燒了罷?不如渡過漢水,去江陵!”
另一位項籍的得力干將蒲將軍卻反對道:“吾等欲攻江陵,前提是渡過漢水及雲夢,可不比渡江容易,若為敵以舟師截斷,半渡而擊,後果不堪設想!”
三閭大夫昭騷贊同蒲將軍:“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事到如今,吾等絕不能去江陵,而應早日返回淮南,否則淮南恐又為江東襲擾。”
三人爭議不斷,項籍的一雙重瞳卻只盯著遠方冰冷的水面,忽然問道:“漢水,能凝乎?”
楚軍抓來的一當地人招供,那老伯說他活了一甲子,從小到大,只見過漢水冰封過一次,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百年難遇。
“天不助我也。”
項籍眼中少了些神采,就算這個冬天葉能那麼冷,他們卻很難在此地呆一整個月,等待整條漢水凝固可行人畜。到那時候,楚軍要面對的,恐怕就不是避戰的南郡、衡山兵,更要被關中來的敵人援軍包圍。
必須得承認,這場反擊,這場西征,失敗了。
這樣一來,非但包圍圈沒打破,楚軍又疲敝了幾分,除非黑夫陣營裡發生較大變故,要麼他被飯噎死,要麼某位大將忽然頭腦一熱叛變,否則局勢再難翻轉。
但項籍不甘到此為止!
“吾等不向西,也不向東。”
他指著簡陋的地圖道:“向北進發,過申、息,去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