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蜀郡沫水(大渡河)以南,叫邛都(今西昌),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為強大,現在也叛服不定……”
“好,就邛都!”
秦始皇點了點頭:“扶蘇成年那年,朕問其志,他不是說什麼‘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扶蘇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麼?好啊,朕就讓他帶著妻、子去邛都,食其邑,戶四百。讓他在那偏僻之鄉,復他最愛的周禮,興他夢寐以求的封建,向蠻夷推廣仁義去吧!”
李斯、趙高二人對視一眼,他們知道,倘若扶蘇真被抓住,這安排,形同流放……
但這,已是政爭、奪嫡失敗者最好的下場了。
也是秦始皇帝陛下,對長子最好的仁慈!
這時候,秦始皇又說話了。
“前些天奉命南下,令黑夫到邾城見御駕的使者,還追得回來麼?”
李斯道:“陛下,這是六百里加急,走的還是武關道,眼下只怕已至南陽郡,追不回來了,再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昌南侯他……”
“既然如此,不管黑夫去不去邾城接駕……”
秦始皇在侍從攙扶下,強起下榻,示意趙高等人替他穿上衣裳,皇帝消失數日,咸陽人心惶惶,他必須出現在眾人視野內,若天下人以為他崩了,恐怕又要來一場諸田之亂。
“朕,都必須去,南巡計劃,不變!”
室內眾人大驚,皆下拜道:
“陛下不可啊!”
“陛下當靜養!”
但秦始皇心意已決。
冕服、赤舄、佩綬、玉圭,一點點披掛到身上,秦始皇伸開雙手,從未覺得,它們如此沉重過,彷彿穿著走到殿上,都會累趴下。
“黑夫,他曾是帝國安穩的磐石,是朕最信任的人,從來沒讓朕失望過,他也是最年輕的大將軍,呵,三十餘歲,真羨慕啊……”
可現在,因為謠言,因為扶蘇,形勢異變。
蒙恬下獄,秦始皇不打算殺他,但起碼暫時不能用了。
王賁病篤,也許比秦始皇去的還早。
李信在西域,短時間回不來。
放眼四方,除了鎮守燕趙,但也已衰老,甚至一度在演武時體乏墜馬,正在養傷的馮毋擇,大秦的將軍,誰還能與黑夫一戰?
“裡克是晉獻公的股肱之臣,能征善戰,出可為將,入可為相,但他,也算太子申生的堅決擁護者。”
“然而,就是這個裡克,卻在晉獻公死後,連弒晉國兩君……”
在秦始皇心中,為自己昌大南疆,原本準備稍微打壓,留給二世皇帝大用的黑夫,已成了天下最不安定的一角!
大秦,不會有申生、重耳,更不能出現裡克!
“朕舉其於行伍之中,是朕成就了黑夫!”
在趙高協助下,秦始皇戴上了自己的皇冕,沉甸甸,搖晃晃!
“現在,朕,也要親自去……”
秦始皇抬起手,親自穩住了冠冕,玉旒垂落,嘩啦作響,遮住了他的雙目。
“將他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