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屠戮一番後,騎兵們翻身下馬,用燧石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往氈帳上投擲,乾燥的氈帳遇上烈火,加上風勢助陣,頓時燒了起來,一時間整個部落熊熊烈焰,滾滾濃煙升上天際,匯成了一片烏雲,它將帶給山那邊的匈奴人以不安……
屍體、氈帳、羊群、草料,一切都被大火席捲,變成焦炭。這意味著,即便那些逃走的牧民回來,面對的也是一個飢寒交迫的冬天。
火光中,唯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將軍身騎白馬,身披赤氅,立於戰場邊緣,目光注視著前方讓大河水流變得湍急,也擋住了騎兵前路的巨大山嶺。
這兩道夾河的山嶺被匈奴人叫做“青山峽”,是由賀蘭山餘脈、牛首山相夾而形成,十里長峽山水相依,兩岸懸崖峭壁,必須繞到東南方數十里,才能避開它,然後,就能進入賀蘭草原。
但李信知道,自己沒那麼多時間了。
半個月前,在接到秦始皇“令隴西發兵助北地郡攻匈奴”的命令後,他便帶著一千騎兵,從隴西郡新築的“金城”出發,順大河而下,行八百里,一口氣殺到了大河同烏水匯合處,名為“眴卷”的地方。
這裡有匈奴人最靠南的部落,三百餘帳匈奴人在此畜牧。
因為戰爭發生在東邊,而北地郡在南邊,僅剩的少數匈奴控弦之士都到烏水上游駐牧,卻從未想到,敵人會從大河上游殺過來。
李信帶人毀滅了眴卷的匈奴部落,將他們的牛羊統統殺死,囤積的牧草燒成灰燼,然後便馬不停蹄地繼續向下遊走,一路上,如法炮製地摧殘了七八個小部落,直到他來到了青山峽腳下,馬蹄被這道天然屏障阻止。
是時候回頭了,李信看看自己的部屬,來時整整一千騎,如今卻僅剩五百,大半掉隊,少數戰死,匈奴人十分勇悍,即便是女人,也能拉開強弓,對他們發動攻擊,不少秦騎就吃了虧。
於是李信下令,不論婦孺,皆殺之!
有秦騎不忍此事,有些抗拒,但李信卻沒有輕易動搖,戰爭是無情的,在敵後造成巨大的恐慌,是他這次孤軍深入的目的,所以手段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這場冒險,終究有極限。
“可惜啊,距離太遠,補給根本運不過來,我那四千徒卒,只能落在數百里之外,沿河修築亭障,不然……”
若再往前,他們就可能遭遇到匈奴聞訊返回的數千騎兵,孤軍深入的後果,李信多年前就嘗過。
李信按捺住帶著五百騎兵,翻過這座峽谷,去襲擊賀蘭草原的念頭,看向揪著一個胡人回來的騎將羌璜——他是黑夫屬下羌華的兄長,兄弟二人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半。
“郡尉,此人負隅頑抗,方才射殺了兩名袍澤!”
羌璜將匈奴青年往李信面前一按,但這人卻尤不低頭,梗著脖子瞪向李信,細長的雙眼反射著火光,他是部落君長的兒子,奉命留守,不曾想,卻遭次滅族厄運。
“是一條漢子,勿要難為他。”
隨即,這匈奴人聽到了白頭將軍一邊說,一邊讓烏氏嚮導翻譯的話。
“我聽人說,匈奴人有一句俗話,胡者,天子驕子也!”
“匈奴有匈奴的驕傲,你們以為,只有匈奴能將毀滅和痛苦帶給中原人,奪九原,掠燕、趙。”
“而中原人頂多在家門口擊退匈奴,只要你們馳回草原,便對汝等無可奈何?待明年秋高馬肥,又可以開始新一輪的劫掠?”
“但從今日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李信一比手,下令道:“剮掉他的眼睛!剮掉所有幸存者的眼睛!”
一聲聲痛苦的嚎叫從背後傳來,但李信,卻不為所動!
“在他們手上拴繩,等待被回援的匈奴人發現。”
“讓這些失去雙目的人,給全匈奴帶去一個訊息!戰爭的訊息!恐懼的訊息!”
“從今日起,即便是躲在草原最深處的匈奴人,也不再安全!”
血與火中,李信回過頭,看著從緩和變得湍急的大河,看著高聳入雲的青山峽,立誓道:
“待明年再來時,秦軍的馬蹄,將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