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以後,可不是那麼容易便能出來的。”開啟的月之門前,法洛希黛凝視著身負巨大雙手劍的青年。死亡騎士的縱隊無言地從女孩的身側透過,看上去就象是背景一樣的黑色帷幕,襯託之下,法洛的湛藍瞳孔和金色長發顯得格外醒目。
這幾天裡兩人並沒有說過什麼話,作為與亡靈們一起行動的少數生者,每個需要食物的人都在忙著儲備各種必需品——或許這僅僅是一個逃避的藉口,但卻可以令羅蘭獲得短暫的思考與喘息。至於舍棄過去的黑暗之鷹究竟得到了什麼樣的結論,無論是法洛希黛還是奧露哈都不知道。
所以,女劍士現在要問。
“是啊,或許會很危險。”羅蘭停下腳步,目光與女孩交彙在一起,“可是如果讓我回去的話,去哪裡呢?這個世界並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從霜慟中我體會到了黑暗之鷹的心情,所以以為也許能在這裡找到些什麼。可是當我真的和死亡騎士們交談後,卻發現聽到的一切根本好象是別人的事跡……我已經喪失了那個羅蘭·斯特萊夫所珍惜的一切,關於奧露哈的,關於卡託麗的,以及……關於久遠和伊修託利的。寒冰皇冠騎士團依然不是我的歸宿。”
法洛希黛一時語塞。精靈祈禱士的眼中浮現出無法抑制的悲傷。
“黑暗之鷹很迷茫,因為他難以作出選擇。”青年繼續以平淡的口吻敘述,水色的瞳孔中不帶一絲波瀾,“但對於白紙一張的我來說,根本就沒有選擇可言。”
“我也沒有保護他人的資格,不是嗎?”羅蘭自嘲地笑了笑,“好在執著者們的力量強大無比,所以並不用擔心奧露哈會遇到危險,死亡騎士的營地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羅蘭~!”精靈女孩忍不住喊出了聲。
“所以我要從這裡跨過去,與死亡騎士們一起戰鬥,在血與火焰中繼續尋找。”青年繼續說著,眼中透露出堅決但無奈的光芒,“前面究竟有什麼那是未知的領域,但身後肯定沒有我要的東西。”
羅蘭頭也不回地走進月之門,兩界融合處的乳白色光芒在瞬間就吞噬他的全身,只在水一樣的表面留下一個又一個擴散的漣漪。
門的另一側,完全不同的風景在往生者們的眼前舒展了開來。幽暗森林的陰霾一掃而空,地平線盡頭如屏風般與天相接的白石山脈也消失無蹤。襯著遠處嶙峋的群峰,視野中是一片高低起伏的翡翠色丘陵,清晨彌漫的霧氣令隱藏其中的一切顯得神秘而美麗。
然而下一瞬間,死亡騎士的瞳孔卻在剎那收縮——這片翡翠風景的正中央是一塊巨大而觸目驚心的黑色,看上去就好象被烈炎燒穿的畫布一樣。
“去看看。”理查德的眉頭頓時緊鎖在一起。
阿爾薩斯無言地點了點頭,便於行軍的縱隊在命令下改變成了適合戰鬥的沖鋒陣型。沒有人問為什麼,因為那片黑色籠罩下的寂靜更甚於亡靈散發出的寒意。死,這寂靜所代表的只有死。
而當嚴整以待的死亡騎士們終於抵達目的地時,映照入瞳孔中的是一片被徹底破壞的廢墟,地面呈現出巖漿肆虐過後的焦黑色,大部分建築都象奶油一樣被焚毀,唯一剩下的幾座也早已在劇烈的高溫中被玻璃化,此刻正支離破碎地反射著陽光,看上去就好象是圍繞著冤魂的巨型墓碑。
“還不能確定這裡究竟是……”艾萊卡匆忙地否定著。
“這裡就是月之都了。”理查德靜靜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語,然後指向不遠處,“看那裡。”
巫妖手指之處是唯一一處尚未淪陷為焦土的地方,一口清澈的泉水正汩汩流淌著,鏡一般的水面與周圍的死亡氣息格格不入。
“和星之都的雪待泉一樣,這裡也有一口泉水,通往三界交彙領域的入口,絕對不會被毀滅的通道。”巫妖嘆了口氣,“不過這也恰恰證明瞭這裡一定是月之都的殘骸。”
“看上去這些廢墟至少也已存在上百年了,不是來晚不來晚的問題啊。”阿爾薩斯走近被玻璃化的建築,撫摩著粗糙的表面。風雨的錘打下,這些融化而成的鏡子早已模糊不堪,絕對不可能是近期形成的。
“我知道這些痕跡……”法洛希黛顫抖地說,“這是……”
她無言地掃視過周圍的廢墟——有些如同噴發過的火山口,有些好象沖擊波肆虐的結果,有些彷彿被成千上萬的火球轟炸,還有最顯眼的那些,就好象被巨人的利劍般一分為二。
“不會有錯,這是炎龍美露基狄克毀滅後留下的廢墟。”女孩臉色蒼白地下了結論,從腦海中浮現的回憶令她的瞳孔在一瞬間充滿絕望。
“可是炎龍在來得及進入月之都前就被皇帝雅加西擊敗了~!誰都知道這個事實~!”理查德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著對方。
“他可以在修養好後捲土重來。”寒冰皇冠騎士團團長理所當然地回答,這句話令巫妖眼中的冷火瘋狂而狂亂地跳動起來。
“這……”理查德覺得自己甚至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原來月之都早在上百年前就被火焰的主宰者徹底毀滅了?
這裡已經成為了一片死地,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星之子的降臨~!伊修託利遺失在人間的最後一份力量從未被任何人收養過~!不,那個幼小的生命能否在現世與靈界的重疊領域存活下來甚至都是問題~!
或許在十多年前,無人照顧的“終末”就已經成為了自然的餌食。自己完善構思的整個戰略,就因為炎龍對祈禱術的報複而徹底粉碎,甚至連碎片都找不到一塊~!
該怎麼辦?
“等等,我好象聽到歌聲了?”羅蘭有些猶豫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凍結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