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妻子帶著哭音道:“夫君,還是獻城降了吧,胳膊擰不過大腿。”
李慶成閉上眼睛,面無表情。
另一個拉住男孩道:“你就只記著那兩個兒子,我們幾個,還有女兒,還有這孩子,難不成就不是你的家人?為了他們,難不成不顧我們死活!”
李慶成的兩個正常兒子一個在甲峒,一個在升龍府,實際上就是人質。留在身邊的,除了女人,就只有一個傻瓜兒子。
降,怎麼降?他能讓李家斷了根?
城外,宋軍隊伍舉著火把繞城而行,不時整齊發出一聲高喊。
“李慶成,你是大宋知州,朝廷兵馬來了,還不開門迎接!”
過了一會,又是一聲高喊:“開門!開門!開門!”
李慶成陰著臉,就當自己是個聾子,什麼都聽不見。
過了一會,喊聲又變了。
“身不大宋知州,拒朝廷官兵於城外,李慶成,你是要謀反!”
“謀反誅全族!”
“謀反誅全族!”
“謀反誅全族!”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直欲要把這小小州城掀翻過來。
衙門裡的女人孩子哪受得了這種折磨,一起哭作一團。
州城裡,土兵在城牆上蹲著身子,縮著腦袋,實在沒有勇氣看外面氣勢如虹的宋軍。火把照耀著,那些官軍刀槍明亮,盔甲鮮明,一個個趾高氣揚,跟那些人一比,土兵就跟乞丐一樣。
“按外面人說的,我們也是大宋的人,是不是真的?”一個土兵小聲道。
另一個介面:“知州是大宋的知州,這是不會錯的了!我們卻是交趾的兵丁,也不知道這賬是怎麼個演算法!直娘賊,我們今天真是倒了大黴!”
“那你說,我們要是開門出去,外面官軍認不認我們?”
“快閉了你的嘴!知州都不敢出去認,我們去找晦氣嗎!”
“話不是那麼說,知州平時享用著甲峒給的錢財,又沒一文給我們。他拿了交趾人的錢,當然不敢出去,我們怕什麼!”
“別胡思亂想了,安心等到天明,如果天亮了官軍攻城,我們就跪在地上討饒就是。那時說我們是宋人,或許就不找我們麻煩。”
“哎呀,我聽說大宋那裡的官兵,可是按月領錢的,一年好多貫呢!要是我們獻了城,做個大宋官兵也不錯,可以攢錢娶媳婦了!”
“嗯,趁著天黑,好好做做你的美夢!連成貫的銅錢都沒見過的窮鬼,也敢想一年多少貫的事,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桑懌騎在馬上,看著不遠處的諒州城,問來到身邊的韓道成:“周圍的情況如何?甲峒那邊有沒有兵馬來?”
“人影沒見一個,倒是窮奇河上的渡船全被燒光了!”
桑懌嘆氣:“看來甲承貴是沒膽子過河來救這邊了,可惜我們帶這麼多兵馬,還想著好好收拾他一番!”
韓道成笑道:“甲承貴老狐貍了,怎麼會上這種當?不過這一次,我們就是在河邊呆上一夜,也夠他做幾個月噩夢了。”
看著城下兵士舉著火把慢慢地繞圈,不時吼上一嗓子,韓道成對桑懌道:“提舉官人怎麼想出這個法子,今夜不放一箭,也嚇破了李慶成的膽子!”
桑懌也笑:“就是要嚇他,最好嚇得他以後睡不安穩覺!這次嚇的不只是諒州,也做個樣子給周邊州峒看看,掌著我大宋的官印,給交趾人做事,是個什麼下場!可惜官人一再說不要破諒州城,不然就不是嚇李慶成,我真踏破了這座小城,把李家的人一個個砍了!”
城下,兵士們倒不是全喊,而是分成兩班,每喊五句就換班。繞城兩圈之後到旁邊休息,再換人上來,反正來的人多,大家倒累不著。
“李慶成,你要謀反!”
“謀反誅全族!”
這震天的聲音徹夜不絕,方圓數裡之內,無一人能夠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