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青山連綿,綠水纏繞,近處竹林遍佈,芭蕉搖曳。聽見唱歌,徐平突然想起前世看的那部電影,這種場景中一個蠻族少女,且歌且舞。
一時興起,徐平對劉小妹道:“秀秀說得對,不如唱支歌來聽聽。”
劉小妹低頭道:“我們蠻話,官人哪裡聽得懂?”
徐平興頭起來,哪裡肯這麼算了,想了一下便對劉小妹道:“無妨,我便用漢話做詞,你唱出來如何?”
段雲潔笑道:“原來是進士官人詞興起了。”
徐平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我是一等進士,詩詞上卻沒什麼天賦。好在今天沒有外人,不怕丟醜,便練上一練。”
想了一下,對段雲潔道:“便用《八拍蠻》的調子,我們一人一首,讓劉小妹唱出來如何?說起賦論你不如我,詩詞貌似還要強上半籌。”
段雲潔笑道:“上官開了金口,小的敢不從命。”
《八拍蠻》本就是越人山歌調子,唐人採曲調入詞,倒是應景。
徐平是想起了前世看過的電影《劉三姐》,一時心癢難耐,想了一下,便用電影中的第一句唱詞起頭:“山頂有花山底香,河邊女兒洗羅裳。舉首凝神搖素手,急召情郎看鴛鴦。”
段雲潔抿嘴笑道:“上官這詞語義淺薄,而且第二句可是平仄不對。”
徐平學了多年,韻腳好不容易記清楚,不會再出韻,但好多字讀音還是不能完全跟著這個時代改過來,犯平仄實在是再平常不過。
不過徐平的本意便是作山歌,語義越淺越好,格律也不過分計較,便故意轉頭問秀秀:“秀秀,你說官人這歌作得好不好?”
秀秀點頭:“好!比平常那些唱曲兒的,咿咿呀呀半天也不知她們唱個什麼好多了!我跟段姐姐學做詩,她說過白樂天作文作詩都要老婆婆聽懂了才作數,官人的詞我能聽得明白,怎麼也說不上詞義淺薄。”
段雲潔笑道:“你們主僕一問一答,說得好有道理,我便依樣來吧。‘山頂有花山底香,情哥女兒看鴛鴦。今世河邊同攜手,相知相念莫相忘。’”
他們兩個聯句作詞,不亦樂乎,那邊劉小妹輕聲哼著,悅耳動聽。
徐平又道:“山頂有花山底香,有情人兒盼成雙。不懼此生風共雨,生生世世伴君旁。”
在徐平的腦中,現在是前世那部電影的畫面,雖然電影是大團圓結局,故事原型卻有一部分是悲劇,不知不覺就帶到了苦戀的味道上。
段雲潔的臉色變了變,還是緊跟著道:“山頂有花山底香,有情相伴莫彷徨。今世緣薄難攜手,黃泉莫飲孟婆湯。”
說一出口,忙在地上啐了一口:“是我輸了,這話不吉利!”
這種事情上徐平沒有什麼精細心思,只道是段雲潔口誤,興頭不減,對她道:“那這首不算,換一首來!”
段雲潔勉強笑了笑:“要換就全都換了,另起一句。‘有緣定情期百年,紅塵天地做神仙。明月清風常伴我,一江碧水繞青山。’”
徐平怔了一下,思緒卻有些跟不上,隨口道:“有緣定情期百年,相知相念血相連。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剛一念完,徐平心中就暗暗嘆了口氣。自己果然做不來這些風流才子的把戲,新作三句,一句抄了前面段雲潔的,兩句抄了前世電影的,就這樣還又不合平仄,這次可不是讀音的問題了。
想到這些,徐平不由意興闌珊,再也提不起興頭來。
另一邊段雲潔沉默不語,沒想到徐平會念出比她先前更不吉利的句子。奈何橋上等三年,有人等我,還是要我等一個人?
陽光明媚,溪水潺潺,段雲潔視線模糊,呆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