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和孫七郎兩人一起用力,這輛三輪車緩緩動了起來。
四周的街坊鄰居都出來看稀奇,與徐正夫婦打著招呼。
徐正夫婦高高坐在車上,一一回禮,頗有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不大一會,車便出了白沙鎮,走上了回莊的小路。
走了一段路,張三娘忍不住道:“這車真是平緩,往常就是坐牛車,走這路也顛簸得厲害,今天竟然一點感覺不到!”
徐平笑著說:“那是孩兒孝敬爹孃,座位底下用了彈簧,再是顛簸你們在上面也感覺不到。”
張三娘和徐正兩個聽了只是開心地笑,一起看路邊的風景。
這一路走來,徐正兩口兒竟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是一眨眼間,就到了自己莊前。
張三娘心情正好,對徐平道:“不用進莊裡,直接到林秀才門前。今天是他三十三歲的壽辰,先給他拜壽。”
徐平聽了,扭轉車把,一路直騎到林家門前。
林家門前也養了幾只雞和鵝,只是用來裝飾風景,徐平莊裡養的多得吃不完。蘇兒正在門前喂雞,見到徐平一行過來,驚呼道:“這車原來是這樣用的,我先前可是沒想到!”
見到了跟前,蘇兒道:“員外和夫人稍待,我家官人和娘子都在廳裡,我進去通傳!”
說完,轉身進了院裡。
張三娘由兒子扶著下了車,伸個懶腰:“這車坐得舒服!官人,你說是也不是?”
徐正笑著點頭。
張三娘平時對徐正老漢老漢叫得嘴順,到了林文思這裡,也老實改過口來,只叫官人。
老漢老公老婆這種都是現在下層人的口語,林文思是個正經讀書人,可聽不來這些。張三娘對自己這位親家一向尊重,在他面前時時注意。
說不了兩句話,林文思帶著林素娘和蘇兒從院裡出來,雙方見過了禮,林文思道:“勞煩親家遠端過來。”
張三娘道:“自從秀才起了這座宅院,我們夫妻還是第一次登門,著實是冷落了,你不要見外才好。”
雙方客氣了幾句,張三娘又道:“今天我們來,卻是省力不少,我兒子新制了一輛車,坐起來分外舒服。以後秀才要到鎮上去,只管讓他送。”
林文思道:“平時我也見他在弄,倒不知好不好用。”
說完,看了一眼停在旁邊的三輪車,臉色沉了一下,不過迅速掩飾過去,沒說什麼。
林素娘道:“員外夫人,請到屋裡拜茶。”
一行人向屋裡走,林文思把徐平叫住,對其餘人說:“你們先進去,我和大郎有話說。”
看著眾人走進院裡,徐平便有些緊張。最近自己和這位老師的關系親近了許多,但這個時候把自己單獨留下來,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林文思把徐平叫到車前,指著一片片黃銅裝飾道:“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黃金裝飾,你不知道逾制嗎?”
最後一句話說完,已經聲色俱厲。
徐平小聲答道:“老師說得嚇人,這不是黃金,都是鍮石。”
林文思怒道:“我當然知道是鍮石,你也拿不出這麼多真金!可誰又告訴你逾制的是真金?那指的是顏色!你讀了這麼多年書,讀哪裡去了?!”
徐平這才回過味來,自己只想著讓父母高興,怎麼金碧輝煌怎麼來,卻一時忘了這個時代有禮制,不是什麼顏色都能用來裝飾的。今天老師還好,沒有當眾發作,只是把自己單獨留下來說,已經留了面子了。
這個錯犯得不小,徐平只好低下頭,一句話不說。
林文思道:“你在這裡,把這些金色一片一片都給我取下來,什麼時候收拾完了,什麼時候才許進屋!”
還好此時宋朝對這一點管得並不嚴,只是留下了個談資。如果是碰到個苛刻的朝代,徐平這一點無心之失就是滔天大禍,把滿門搭進去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