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將心底最後一絲忐忑抹去,道:“白先生不如先聽講一個故事?”
白元鷹眯了眯眼:“哦?”
“十五年前,江南下了特別大的一場暴雨。”陸晚望向門外大雨滂沱的世界,“就像今天這樣。”
“那天有位夫人突發疾病,昏倒在雨裡。行人匆匆而過,沒有誰停下來救她。不是大家不想救,而是來不及救因為那天河壩決堤了。”
白元鷹眼神驟然變冷。
他比誰都記得清楚這一天。
陸晚沒有放過這一細節,繼續平靜道:“那位夫人在雨裡掙扎不已,最後逐漸沒了聲息,在人命關天的當頭,終於有一輛馬車經過,車上下來一位女醫,替她把了脈,又從隨身的箱子裡調配了藥丸,喂她服下……”
“不,不對。”白元鷹打斷陸晚,搖頭道:“你說得不對。不是給她藥丸,而是在她身上穴位紮了十幾針。”
這位夫人正是白夫人。
“你怎麼會知道這事?”白元鷹看了看陸晚,笑道:“小丫頭,你可別告訴我,那位救命恩人是你娘。”
“當然不是。”陸晚搖頭,“救人的那位女醫,是舉國有名的女華佗。可這件小事,我也只是偶然翻閱書籍才知道。”
女華佗是清澗城人士,在當地賑災那回,被晉王蕭令逼著連夜抄書,她才無意發現此事。
女華佗偶然的一次行善,救的恰恰是白元鷹的夫人。
當時白元鷹在江南江北一帶名氣極大,不少年輕學子都慕名求師,愛屋及烏,所以,當地的文人墨客為了讚揚女華佗的妙手仁心,便把她的故事編撰成書,永傳後世。
白元鷹想起了往事,滿臉溫柔,喃喃道:“我夫人她患有心疾,那天獨自去江南……要不是遇到了女華佗……”
他將臉深埋在手掌心,“可那又怎樣,最終仍是天人兩隔!”
似乎發現自己陷入深深的懷念之中,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猛然回過神來,“小丫頭,我白元鷹不是聖人,只是個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之人。”
他冷笑出聲:“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是想透過這事告訴老夫,做人要心懷善念?那你還是省省力氣吧,這些話留著對你爹陸揚說去!”
“當然不是。”
陸晚搖搖頭,平靜道:“那天河壩決堤,大家都謝絕出診,女華佗是為了去給一位難產的夫人接生才出門的。然而因為路上救人耽擱了時間,趕過去時,那位夫人已經因為難產而死了。”
白元鷹微愣,繼而恢復了那狂妄的笑容:“生死有命,天意如此。”
陸晚微微一笑,繼續道:“然而白先生有所不知,這家人的丈夫也是如同您一樣心疼夫人的。夫人離開人世,留下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白元鷹冷漠道:“只能怪她命不好罷了。”
這夫妻二人相交於微末之時,每每丈夫熬夜苦讀之時,妻子必然研墨相伴,恩愛無比。
夫人熟讀四書五經,所以每次一起烹茶的時候,就用比賽的方式決定飲茶先後。丈夫問某典故是出自哪本書哪一卷的第幾頁第幾行,夫人答中先喝。可是夫人往往因為贏了太過開心,笑得將茶水灑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