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一邊走一邊淡淡道:“今日你可是把裴家得罪透了。裴貴妃在宮中得勢多年,還是第一次如此吃虧。”
陸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無需多慮。裴家勢大,貴妃好強,特別是個人私怨牽涉到朝臣,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這種局面。聖上諸多掣肘,正好趁機敲打一下裴家。再說了,貴妃被禁足,這只是不值一提的懲戒罷了。”
他望著遠處黑漆漆的夜空,嘴角掛著清冷笑意,言語間不經意的露出一絲鋒芒。
陸晚低著頭,沒有說話。皇家的事,不是她一個宮婢能評論的。
“怎麼,你不開心?”他側目,見陸晚始終低垂著頭,整個人疲倦至極。
“趙玉……實在是無辜受累。”陸晚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蕭令聞言輕笑:“無辜?”縱然是說出這樣冷漠的話,他的表情依然很溫和:“那誰不無辜?”
是啊,誰不無辜?
她的父親還在大牢裡,等待未知的罪名。她還在這王府裡,等待未知的路程。
此話說起來不好聽,可事實也是如此。
陸晚沉默片刻,低聲道:“我以為他會說出幕後主使人到底是誰,可他竟然……”
蕭令收起唇邊笑意,淡淡道:“令尊之案,也不是沒有線索。”
“你說什麼?”陸晚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雙眸子亮晶晶地望著他。
“仙羽給我的那幅圖,正是令尊收藏的那幅。只是,我也尚未查清,是何人在陸府製造了刺殺案。甚至,也沒明白,這幅圖會出現在陸府。”
陸晚聽他第一次主動對自己談論白玉綾的事情,這樣平靜坦誠的口吻,那一瞬間,覺得不可思議。
她輕聲問出了一個一直在心頭打轉的問題:“那,你書房藏著的那幅呢?是趙玉的嗎?”
“你懷疑本王指使的裴郡主。”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不是的……”陸晚艱難地吐出一口氣,突然發現,自己潛意識裡期待此事不是蕭令在背後操控。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期待?
就算是他操控,也很符合他的利益。他是顧皇后嫡次子,顧家謀逆案關係到太子的地位穩固與否,這種情形下,由不得他。而他,也沒必要跟自己解釋或者辯白。
“本王在你心中,是這樣工於心計的人?”他笑問道,眉目飛揚,猶然是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
“……我……”她忽然為自己的多心而愧疚,難道是在波譎雲詭的宮中待久了,自己也開始變得充滿了防備嗎?陸晚的成長經歷,沒有任何勾心鬥角的故事。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蕭令的話打破她的思緒:“現下,我手裡有兩幅白玉綾,只要不出意外,查出刺殺之人,便能查出這些事情背後真正的推手是誰。”
宮道兩旁掛著一排排精美的八角宮燈,燈光透過絹紗,照在他的側臉上,在眸子裡投射出一點朦朦朧朧的暖意。
陸晚腦子裡忽然冒出兩個關於蕭令的場景。
第一個場景,是她在書房花樹上偷聽。
他道:“拿那丫頭當誘餌?太看得起她了。也太低估我們的對手了。”
“那丫頭天真單純,又有點小聰明,只要她知道白玉綾在我手裡,便會一直想著從這裡入手去追查。”
第二個場景,是她在溫香樓床底下偷聽。
他說:“令尊近年來平步青雲,又是太子太師,可謂前途無量。想拉攏有之,想踩低也有之,眼紅中書令位置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有本王,你覺得令尊還能活著?”
“你別聽了點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就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
而現在,這個人跟她說,可以查出她父親之案背後的主使人。
一種複雜的情緒包圍了她。
期盼、防備、喜悅、憂慮,齊齊湧上她心頭。
她呆呆地站在他面前,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