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卿九影在棠舞歌伺候恩客時,便是如此,向來是只要恩客喜歡,他怎麼都行,在他的潛意識裡便根深蒂固地認為,他這樣低微的人,怎麼想是不重要的,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會顧及。
“九兒”女氣,本就是那些恩客們故意,恩客們見慣了戲臺上的青衣,誰又還能想起卿九影本也是一堂堂七尺的好男子?
“小九很喜歡師孃新給的稱呼。”
畫心的體貼,令卿九影微微動容,卿九影想多看畫心幾眼,卻又不敢直視她的風華,遂又低了頭。
“喜歡就好。”畫心輕輕一笑,隨意道,“你也坐下一起用膳吧。”
“小九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畫心抬目,挑眉,不滿道,“本公子讓你坐你就坐。”
卿九影不敢說話,只不停地拿眼去瞟書逸,他心知肚明,畫心恩寵再盛,這無心居說到底還是書逸說了算。
然,自卿九影進了無心居以來,書逸未與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莫說拜師禮都省了,就連師徒之事提都未曾提及一下。
書逸高冷著,卿九影也不敢造次,只隱隱覺得他這個天上掉餡餅砸出來的師父,似乎並不喜歡他。
“你瞧他做什麼。”畫心瞪目。
“師父未允,徒兒不敢造次。”卿九影愈發恭謹。
書逸不緊不慢地取出一塊錦帕,替畫心輕輕拭著嘴邊的羹漬,見畫心瞪他,才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坐吧。”
神情冷淡,眼皮都沒抬一下。
“謝師父。”卿九影俯身向著書逸一拜,才撂起衣襬在畫心對面的紫檀木雕花椅上坐下。
卿九影這一坐,立即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側身的衣兜裡露了出來,心中咯噔一下,想去掩好已來不及,書逸已眼疾手快地將那兩個糖人兒取了過去。
捏糖人的老翁手法精妙,兩個糖人捏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紅衣的糖人自然是畫心,而這青衣的糖人……
書逸難得正兒八經地打量起卿九影來,眼色越眯越深,怒意隔空瞬至,卿九影不由哆嗦了一下。
“你瞧瞧我,都把這糖人兒給忘了。”
畫心笑嘻嘻地從書逸手裡將紅衣的糖人取了過去,饒有興趣地把玩了幾番,又伸到書逸面前,滔滔不絕道,“呆子你看,這老伯的手藝可真是不錯,捏的就像我真人一樣。”
書逸沉默不語隱忍不發,卿九影心驚肉跳哆哆嗦嗦,唯有畫心歡欣雀躍眉飛色舞。
“呆子你瞧,小九那個也捏的極好。”
嗯……是捏的很好。
就是捏的太好了……
街市有傳言,青衣巷頭的白髮老翁,不但泥人兒捏的好,還牽的一手好姻緣,但凡找他捏過成雙成對的泥人兒,十對有九對都能成了眷屬,一生恩愛和睦。
“咔嚓”一聲,書逸想的太入神,不知不覺將那青衣泥人下的木籤折斷了一半。
卿九影聞聲猛的一哆嗦,驚驚顫顫。
“你嚐嚐,聽說這糖人的味道還不錯,這手藝算得上是城一絕。”書逸笑著將那糖人兒掰了一塊下來,掰的……似乎是卿九影的臻首,遞到畫心唇邊。
不悅,失望,卿九影自然是有的,卻習慣性低垂著頭,不看,不聽,謙恭地維持著一個身份卑微之人該有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