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男子微磁的嗓音,應是硬朗的,然而唱起歌來卻透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愫,歌聲柔軟,婉婉轉轉,似愁腸百結。
他唱:“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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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榕樹下,蒲梧衝墨無歸與狐域白作了作揖,道:“二位就送到這裡吧。日後再會。”
墨無歸望了望默不作聲的嫋音,道:“你們,此去當如何?”
蒲梧亦是望了嫋音一眼,輕聲道:“隨意吧。四處雲遊,遇難則幫,優哉遊哉,也是好的。”
嫋音忽然出聲道:“成親。”
在場的幾人都凝了一下,然後,蒲梧不可置信地失聲道:“成親?成什麼親?你嗎?你要同誰成親?你,你怎麼……”
他忽然噤聲,似乎是一股無力猝然襲上心頭,奪去了他所有的精氣神。墨無歸詫異地睜大雙眼,百般不解。
千冠死了,並且屍骨無存,嫋音受到了極大打擊,幾個人都明白,可她突然說成親什麼的,墨無歸卻是不大懂,看了狐域白一眼,發現他輕笑了一聲。
然後她就聽嫋音道:“同一棵蒲樹成親。”
蒲梧呆了一呆,那份不可置信更厲害了,伴隨而來,還有無法掩飾的狂喜,喜得他一下子抱起了嫋音,道:“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阿音,你……你!太好了!太好了!”太過歡喜,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只知道不停地說著“太好了太好了”,滿臉的暈紅不知是羞赧還是激動。
嫋音猝不及防被抱了起來,驚嚇地摟住蒲梧的脖子,一低頭,發現他的眼眶通紅,居然微微溼潤了,齒間的那聲責怪不由自主嚥了下去,彎了下眼睛,道:“嗯。真的。”
墨無歸還沒反應過來,懵然睜著眼睛,眨了兩下,心底的理所當然才翻了上來。
然後,看了一眼一旁的狐域白。
成親啊……
嫋音長長吐了口氣,低聲道:“好好過吧。”
嫋音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疲憊。於她而言,這麼多年的得得失失,揹負那些東西真的已經足夠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了。她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蒲梧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嫁給他,也許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或者說,這麼多年過去,與其深陷於那些不好的東西,她更願意去擁抱那些美好的東西。
真的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了。成親安定下來,好好過吧。
蒲梧攜著嫋音,慢慢在花海中消失不見,風裡紛紛揚揚飛起繽紛的花瓣,像是終於飛過了一道低谷,遇見滿樹芳菲。
千冠的屍體連一塊碎片也找不到了,在他自爆得形神俱滅之前,最後看嫋音的那一眼,就是他在這個世上僅剩的東西了。那一眼裡的情緒或許只有嫋音能夠全部看懂,但是一定不是什麼壞的東西,一定是極其柔軟的東西。
墨無歸雙手剛打算籠一籠袖,腦中便回想起了狐域白穿她這件黑衣的樣子,胸前的一小塊雪白和線條流暢的腳腕格外惹眼。側眼看去,他身上此時是昨晚予恆宮宮人準備的一套白衣,不知怎的她就沒好意思籠袖,於是改為負手,咳了一聲,道:“走吧,去尋你那位友人。”
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先將狐域白身體的事情解決好,他有一位友人,修的是醫道,於此道上大有作為,對此或許能有什麼法子。
狐域白道:“走了?”
墨無歸頓了一頓,摸了摸腰間的蕪音劍赤紅的劍身,微微回首,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立在遠處,正往這邊看來,見她視線投了過來,便立刻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