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頭頂蒼穹清爽明亮。
沒有人知道那天發生的事情,一切都被這場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沒留下任何東西。
然而只要事情發生了,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但是,出事的卻是李慕知。
青曜宮大殿中央,李慕知低眉跪在地上,面前放著一隻靈籠,籠中一隻怨靈橫衝直撞,似在尖叫,但靈籠可以隔絕任何聲音,是以誰也聽不到它的怨恨,唯一知道的是,這怨恨是面前這個男子給予它的。
執官一字一句念著手中文書。
“青曜宮座下親傳弟子李慕知,因舊時恩怨懷恨在心,不顧原則私自前往人間境,將一座村莊屠殺殆盡,由逃逸死者怨靈得知其孽障罪責。
“以下:
“被殺者孩童二十六人,青年四十八人,中年三十一人,老年二十二人,共一百二十七人。
“被殺者中,共八十餘人心術不正,手有血債,死有餘辜,故不記入罪狀,然餘下四十餘人,並無其罪,死無緣故。
“故此:
“將孽徒李慕知逐出師門,永生不得踏入青曜宮一步,並斷其全身靈脈,趕出碧落境,五十年內不得入境。望其吸取教訓,修身養性,悔過自新。來日方長。
“以上。”
執官一絲不苟地收起手中文書,向一旁殿座上的青年請示。
青年陰沉著臉色,並無回應。
半晌,他問下方站在一邊的姑娘,道:“……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楚蘅神情木木的,僵硬地出列,示禮道:“回殿下,並無。”
聶柏向是有一口氣憋在心中,猛地站了起來,大步走下去,走到李慕知面前,抬腿就是一腳踹過!
李慕知被踹翻在地,嘴邊溢位一絲血,沒有去擦,只嚥了咽喉嚨,兩手撐起了身子,繼續悶不吭聲。聶柏見他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無名火燒得更旺,抬腿又是一踹!
這一次,聶柏是動了真格,李慕知直接被踹飛到了殿門上,將殿門都撞得塌下去一塊,嘔出一大口鮮血,方墜落在地。見狀楚蘅往前踏了一步,眉尖微蹙,似在掙扎什麼,然而李慕知狀似無意地瞥過去一眼,她便不再有動靜了。
李慕知悶悶咳了兩聲,把身子撐起來,繼續跪好。
整座大殿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音,只有聶柏暴躁地在殿內踱來踱去的腳步聲,很久之後,他神色嚴厲地看向李慕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麼混賬事?!為師將你從人間帶上來,就是讓你這般不分輕重的嗎?!就是讓你去報仇,然後十年心血毀於一旦?!”
李慕知不做聲。
聶柏更怒,幾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罵道:“吾輩讓你好好修行好好修行,不要惦記著仇恨,你為什麼不聽?為什麼要毀了自己?!你這樣就滿足了嗎?!你甘心了嗎,滿足了嗎?啊?!你是要氣死吾輩是不是?!你真是……你怎麼能這樣糊塗?!”
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怎麼可能不心痛?整整十年諄諄教導,他又怎麼會捨得將他逐出去?
可是……
不知是因為暴怒還是別的什麼,聶柏的臉部肌肉都在隱隱抽動,一股脈息暴動的氣息驟然散開,青曜宮的執官出聲喚道:“殿下!”
聶柏頓時臉色一凜,鬆開李慕知,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