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石乾瘦的雙手緊緊抓住朱堯的雙手,開懷地笑著,五官全是笑意,笑得不正常,不正常到癲狂。
笑聲引來周圍的人注意,朱堯神色微變,拽著達石來到無人的角落。
“阿古都祭司,這是權能秘文,權能秘文,沒想到傳說是真的。”達石笑著笑著,眼淚滴落下來。
笑與哭摻在一起,蒼老的皺紋在達石臉龐上狂歡,組成一幅古怪而邪異的抽象畫,令朱堯驚恐地退了一步。
“抱歉,嚇到您了!”達石胡亂在臉上摸了摸,表情恢復正常,哽咽道:“我沒有想到,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見到權能秘文,太激動了。”
他撫摸著木板,眼角垂淚,呢喃道:“當年探古者到訪,不光是進行學術交流,他還借用戰吼氏族的權力,徵辟了部落裡的一群人探索一處遺蹟,我的老師、我的孩子、我的摯友,都在其中,但自那之後,探索隊伍就再沒了訊息。”
“探古者能請來戰吼大酋長的命令,靠的就是他信誓旦旦說遺蹟內部有權能秘文。”
“權能秘文啊!遠古王智慧與力量的精華,傳說遠古王憑此駕馭風暴,斬斷山河,號令眾靈,沒想到竟在這裡出現。”
達石慘笑著,“既然權能秘文出現的這麼輕鬆,那我的親朋摯友,為何還要因為探索遺蹟而丟掉性命啊!?”
達石癱坐在地上,失聲斷氣地抽泣著。朱堯站在一邊,召喚出殭屍佈散周邊,防止有人偷聽的同時擋住達石的狼狽模樣。
達石的信念崩塌了。
他向天嘶吼著,眼淚、鼻涕和口水,一串串淌了下來。他痛不欲生地念起一個個熟悉的名字,那幅平靜寧和的知識分子形象蕩然無存,近似瘋子。
朱堯默然立在一旁,透過達石瑣碎的自語,拼出了老人大概的人生軌跡。
達石少時崇武,不喜歡部落裡男人軟綿綿的樣子,一心想要成為強大的戰士。他很輕鬆地擊敗了全村的競爭者,參加了英雄試煉,然後在狩獵野獸的時候,差點慘死野外。
事後他遭到全村人的嘲笑,開始否定自己,像別人一樣,靠給別的部落酋長和英雄們編寫傳奇故事,到處傳唱,賺取生活物資。
後來他成為了酋長侍衛,有了家庭,再然後探古者來了,徵辟他的親朋摯友去尋找遺蹟。
無人回來。
在此之後,他獨自一人東奔西走,出入遺蹟,尋找親朋摯友的蹤跡,卻一無所獲,最終拖著滿是暗傷,垂垂老矣的身軀回到了部落,準備了結餘生。
意外的是,血顱部落突然來襲,音歌部落滅亡,只剩他一人存活。
“少有的深情人啊!”朱堯偷偷瞄了一眼草棚裡熟睡的桑塔,心中感嘆:“放在桑塔叔身上,女人沒了再搶,孩子沒了再生,哪會有這麼深情的故事。”
桑塔只是全大陸男人的一個縮影,在原身的記憶裡,部落中人不乏喪妻喪夫喪子的,都是悲痛一段時間,之後該怎麼活就怎麼活。
不能說他們冷血,只能說他們習慣了。
朱堯望著痛哭的達石,感嘆其悲慘的命運,同時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不要落得和達石一樣的命運。
許久,陽光變得橘黃柔軟,達石平復心情,擦乾眼淚,羞愧道:“抱歉!讓您見到我失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