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部多山,春秋兩季多陰雨綿綿,早晚之間很是溼冷。
這日傍晚,淅瀝了一整日的雨,漸漸停歇,但是薄霧依舊瀰漫,舉目望去,遠處的山巒猶如橫臥在雲霧之間,神秘而又壯觀。
一座高聳入雲霧之間的山峰上,寂靜幽謐,而山腳下的一處小鎮,卻漸漸熱鬧起來,溼漉漉的大理石板鋪就而成的街道兩旁,各戶商家趁著陷見的雨歇,大開門戶,吆喝買賣,招攬客人。
街道旁一處狹長幽暗的巷子裡,有一個身形不大的人,躺在房簷下,上身披著一張由蓑草胡亂編織而成披蓋,久久沒有動作。
不多時,披蓋下的人小心的縮了下身子,而後慢慢坐起,想來是被街道上的叫賣聲吵醒了。只見,這人一身破舊衣裳,頭髮有些蓬亂,膚色略顯黝黑,面頰有些髒兮兮的,但是五官稜角分明,觀其身形樣貌,應是一個年紀十來歲上下的少年。
“咕嚕咕嚕......”
少年剛剛坐起,腹中便不爭氣的發出了聲響。他嚥了口唾液,睜開還有些朦朧的眼睛,看向巷子外走走停停的行人,深吸了口氣,起身朝巷外走去。
這少年則是離家出走的孑立,到如今,已然離家十天有餘。
十幾天前,孑立計劃好了路線,趁著雨夜,順利從家中跑出,為了不讓父親尋到,還特意偷換了身破舊的衣裳。但是百密一疏,雨夜出行不便,跌了幾個跟頭之後,錢袋已不知遺失到了何處。
以至於,在他奔波的這些日子裡,常處飢寒交迫間。不過,孑立雖然年少,但很是倔強,即便凍得嘴唇發紫,餓得前胸貼後背,也沒有想過要半途回返家中,只是暗自盤算著,今後該到哪裡去。
出了巷子,滿街煎炸烹煮的食物香氣迎面而來,孑立更感飢餓,只得用右手按住肚子,拖著步子前行,希望今日能得到些吃食。
街道上賣吃食的大多都是些小店,一間小鋪子用以製作食物,門前擺上幾張桌椅,供食客用餐。
孑立雖已兩日沒有吃任何東西,滿街的食物對他誘惑極大,可他卻不願低頭乞食,只是向先前一般,每過一處吃食店,便抬頭朝向店家看上幾眼,若是店主面帶善意的回看他,他才會走近店主門鋪。他的這身打扮,能夠善意看他的,大多也會給他些吃食。
可是今日,就像昨天一樣,孑立的運氣並不好,一連經過了四五家店鋪,店主或夥計不是對他視而不見,就是一臉怒氣的瞥他一眼。每每如此,他總會當即就邁步前行,不做停留。
又走了數丈的距離,孑立的呼氣愈加斷斷續續,身體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難以擠出力氣支撐,就連捂著肚子的右手也幾乎抬不起了。不知再走上幾步,他就會暈厥過去,更不知在這陰冷、不見日光的街上,哪個會扶他起來。
就在孑立準備放棄繼續前行,想要尋個角落安安靜靜地坐上一會的時候,突然出來的“滋啦”一聲響,竟在一時間喚起了孑立的些許力氣,令他快速的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抿了抿嘴巴。
左側的一間鋪子,所賣之物,所賣的吃食名為角粑,用米糊包裹起紅豆和薏米,疊成三角的形狀,放在火架上烤炙,烤炙之時會有油漬滴落到炭火上,發出‘滋啦’的響聲。待角粑表皮烤得焦焦黃黃的,再撒有花椒研製的粉末,一口下去麻香甜膩,妙不可言。
紅豆薏米和花椒皆是祛溼驅寒之物,因此食用角粑還有祛除體內溼寒之效,這種天氣之下,吃幾塊角粑再好不過了。
孑立生活的酋寨,在春秋兩季多食角耙,這種食物是孑立最為中意的,他萬沒有想到在離家近百里外的地方,還會遇到做角耙的食鋪。他乾嚥了口唾液,只是緩緩抬起頭,神情盼望的看向那正在做角粑的人。
正在做角粑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看起來也是十來歲的樣子,站在與她身高不太匹配的烤架旁,低頭忙活。她似乎不太嫻熟,翻轉起角粑來有些手忙腳亂,但神情很是專注。
孑立再也邁不起步子,目光在姑娘和她手中的角粑間遊離,但身體應對飢餓之感的本能,讓他的目光主要還是集中在角粑上,一時間並沒有過多關注姑娘的衣著樣貌。
他只盼姑娘能抬起頭,看到他的存在,然後衝著他善意的一笑,那這一日的煎熬等待或許也終有了結果。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陰溼的空氣蠶食著孑立先前喚起的力氣,眼看就要力竭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