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著你幹什麼？難道你有什麼東西被他看上了？”元妙回憶一下，想起了當日的情景，接著說道：“對，他說你有什麼秘法的，你給了他？”
“我要給了他，他一定會拿偷劍這件事做文章，估計我現在就是不死，也和死差不多了。師叔，我總聽您提起雲善，那雲善真的是死於元道手中嗎？”
元妙長嘆一聲，“雲善的死我也有責任，當初若不是我沒有堅持把事情講出來，雲善也不會死。”他神情黯淡下來，雙眼也越來越幽深，將雲善的故事向史安娓娓道來。
“二百七十二年前，正趕上四象觀五十年一次的“廣招賢徒大會”，一大批自認為靈根不錯的年輕人來到四象觀。”
“我當年十四歲，沒出過遠門，就和鄰居一個叫陳玉一起來碰碰運氣、見見世面。陳家一家和我們家一樣都是凡人，不過他家一直在做符紙生意，多少和四象觀有點聯絡。陳玉比我小兩歲，和我平日一起打鬧玩耍長大，關係很不錯。”
“當年四象觀一個來採購符紙的外門弟子說他有靈根，至於好壞到他是看不出來，便慫恿他到四象觀去碰碰運氣，至少可以混個外門弟子。我家也在為我的將來發愁，聽到此訊息，就讓我陪他一起過來，看能不能在四象觀附近也找個飯碗。結果遠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倆都是雙靈根，都被收為內門弟子。訊息在村子裡炸開了，人們都在瘋傳村子水土好，一下子出了兩個內門弟子，所以後來全縣的人都瘋了一般搬到村裡，村裡的房價也漲了好幾倍，我家還大大的賺了一筆。”說到這裡，元妙子不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進了宗門，我們都被起了道號，他叫正善，我叫正妙，除了我們之外，當年還收進來九名內門弟子，正道年齡最大，那年二十六歲，來自一個魏姓的修仙家族，是為數不多帶藝入門的弟子。我們三人被分在一個洞府中修行，二十年後正道築基成功離開我們另找了間單人洞府。我和正善又住了將近十年，等我築基成功離開後他又用了十二年工夫才築基，後來就住在你當年修煉用的靜心湖小屋。”
“我現在還在那裡住。”史安插嘴道。
元妙沒有理他，眼神中回憶的意味越來越重，完全沉浸在那些陳年往事之中，“正善築基最晚，因為他不專心修煉，卻極其醉心於符紙製作工藝的改進，我和正道當年不住勸告他，可他卻置若罔聞，仍樂此不疲，為此宗門還處罰他思過一個月。我們分開以後來往就少了許多，關係也漸漸疏遠。又過了大約三十年，我和雲道都已經進入築基中期了，一天他興沖沖的跑來我的洞府說他已經研製出了一種新的符紙，用工時間短，所需材料又極其普通，而製作符籙的成功率卻可以提高四成左右。”
元妙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史安，解釋道：“一般符籙用的材料很特殊，越是所含法力高的符籙就越難找到合適的符紙，像這張符籙，”因全身被縛，他只能用目光示意史安手中那張金色符籙，“就是用三級妖獸黃山獸的皮所制，所以法力很強，我逃回宗門的歸宗遁符就是用天山玉製成。一般小修士們用的初級法術符籙都用普通符紙，初級符籙非常普及，而且製作成功率也不太高，因此符紙的用量較大，雲善的這次符紙製造的革新確實為後來的符籙界造福不少。可惜當年我沒有意識到這個重要性，只醉心於幾樣中級法術的修煉，就沒再過多的關注，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元妙說到此輕嘆一口氣。
“見我沒有給他更多的回應，他有點沮喪地走了，估計是去找雲道了，畢竟一起吃住了二十年，雲善又沒有其他朋友。後來偶爾能見到雲善，但旁邊總跟著雲道，關係非常親密，雖然我也有些心裡酸酸的感覺，但總想著大道為先，友情之類的東西最終是敵不過壽命的，甚至有一絲‘別看你們現在深情厚意，等你們死了我還健在’的報復心理。”
“隨後不久聽說市面上出了一種‘陳氏符紙’，價格便宜還異常好用，對其他製造符紙的店鋪和家族形成了不小的衝擊，我估計這‘陳氏符紙’就是陳玉改良過的那種符紙，偶然一問他，果然如此。此時他對我已很冷淡，後來見他最後一面時，他告訴我當初找我是想與我一起合作，他出製造秘方，我想辦法去開店鋪，見我沒有接茬，就找了雲道合作。”
緩了口氣他又說道，“又過了大概五六年的樣子，有一天宗門召集所有內門弟子，要對叛逃未遂的內門弟子云善進行處罰。按照當年宗主元爻師叔的說法，雲善是私自攜《四象心法》逃離宗門，按宗門律法當廢修為、毀靈根再逐出宗門。臨刑的前一晚我去看過他，雖然按照宗門規定是不準私自見叛宗弟子的，可我畢竟與他多年的兄弟一場，走上修仙之路與他也密不可分，所以我就去了牢房，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那個看守牢房的外門弟子和我私交不錯，平日裡我給他說過一些修煉經驗，也給過他不少的好處。那外門弟子與我一起見到了雲善，他才向我們講述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陳氏符紙大賣後，陳氏家族也因此漸漸富裕起來。這時他意識到自己的修煉進度落下了，所以開始閉關修煉，大約每二十天出關一次。最後這次他一出關，就看見雲道在門外等他，一見面就急匆匆告訴他‘你家的僕役跑來說你家出大事了，要你馬上回去看看，我打發他先回去，而專門在這裡等你出關，現在既然你已經出來，就趕緊回家去看看吧。’雲善急著要去宗主那裡請假，雲道告訴他探親假也已經替他請好，連應用之物也全都備好，遞給他一個儲物袋就讓他快走。”
“當時雲善沒有多想就出了宗，對守門的外門弟子還說家中有事，已向宗主請過假了云云。村子離四象觀很近，但他還沒趕家，就被分管執法堂的長老擒住，說已經有人舉報他的叛宗行徑。押到宗門執法堂後，宗主也說雲善並沒有向他請假，從調查陳家的弟子口中也知道陳家沒出什麼事情，更沒有派人來請雲善。再開啟他隨身攜帶的儲物袋，裡面除了日常應用之物外，還有一個四象心法築基期修煉心得的玉簡。以上種種事實擺在眼前，判定他叛逃宗門是無可辯駁的。”
“那塊玉簡是怎麼來的？這可是最大的一個疑點，只要查清是誰的玉簡就清楚了啊。”史安情不自禁的發問道。
“當時我也是這麼問他的，可他當時嘆了口氣說道：‘唉，這一切都是雲道搞的鬼，玉簡之事更是有口難辯，說起來也是我想投機取巧在前。因為我起初修煉時心中雜念太多，很多基礎內容不懂，所以曾向雲道請教過不少修煉的問題，問得多了他也煩了，於是他說他要專門給我製作一個修煉心得的玉簡，上面寫明瞭築基初期修煉時的主要問題及解決方法，我心中自然非常感激，可那個玉簡我壓根就沒有見過。現在這塊玉簡偏偏就出現在我的儲物袋中，上面也果真記載著水、土靈根築基初期的修煉心得，與雲道的靈根不符、修為境界也不符，但恰好與我的狀況相同，所以這一切，在外人看來絕對是我的所為。”
“騙我離宗、又給我栽贓，看來他是早有預謀的。雲妙，真應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老話，雲道這傢伙私心太重，為取得利益不擇手段，我今年八十八歲，廢去修為我已是耄耋老人，估計難以挺過廢靈根的酷刑。我死之後，那雲道必會霸佔我的陳氏符紙之術。唉，自作孽不可活，我真是活該，人心隔肚皮的話果然不假啊。希望你以後記住我的教訓，至少記住雲道是一個唯利是圖利慾薰心之徒。還有，如有機會幫幫陳家，也不枉我們兄弟一場’。”元妙說到此出，老淚縱橫，再也說不出話了。
史安也是心有慼慼焉，等了一會兒，輕聲打破沉寂，“師叔，那後來雲善死了？”
“果然沒有熬過酷刑，那行刑之人竟然是雲道，下手極重，修為散去時雲善就已經斷氣了。事後宗主對雲道大加讚賞，不僅因為他能親手幹掉叛宗之徒，就連揭發雲善的叛宗行為也是他所為，這就是後來雲道得勢的原因。我後悔是當我知道真相後沒有挺身而出，因為我害怕，害怕那個私會叛徒也會與叛徒同樣下場的宗門規定。第二天我就請了假趕到陳家，但陳家已是一片焦土，無人生還。”元妙此時沒了淚水，眼神空洞的望向天空，喃喃道：“雲善，陳玉，是我膽小怕事，是我自私自利，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為你守住陳家，難以面對你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