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在自己工位坐下,揉了揉臉。
最近老是跟著好大哥吃喝玩樂,還不用掏錢,著實有些虧空身體了,賈老哥真是個好人,可惜啊,自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報答了。
現在看看手頭這點微薄的薪水,家裡那個都不知道該怎麼養了。
還記得大學剛畢業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曾許下凌雲志,當為世間第一流,可現在呢,又懦弱,又膽怯,所以自己永遠無法站在第一排,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卻總是鬱郁久居人下。
身上的擔子和責任是驅使他的最後壓力,迫使他不得不進行最後的掙扎。
生活早已壓垮了他的心想,活著就已經艱苦淋漓。
總編辦公室的女人走到外面接水,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外面,輕嘆一口氣,目光頓在神色恍惚的瘦弱男人身上,再望了望屋裡還朝著電話咆哮的胖子。
翻譯社已經深陷水火,岌岌可危。
三人從小相識,曲振興從來是大咧咧暴脾氣的孩子王性格,褚曉曉也是個人來瘋,像個假小子,那時候的老孫還沒現在的唯唯諾諾,沉默寡言,本名孫勝的他最喜歡那隻猴子,自己號稱孫大聖,但被自己這些同齡人戲稱為孫大剩。
老孫從小就說想當個蓋世英雄,逢人就說長大後大鬧天宮,可長大後卻發現自己是那麼平庸,曾經做的那個征服世界的夢,現在像個玩笑深藏在記憶之中。
生活檢驗著他究竟是龍是蟲。
曲振興看似風光無限,開著這麼一個翻譯社,但人前光鮮,人後酸苦自知,至少褚曉曉就知道他每個月都在為房租、工資操心頭疼,翻譯社掙得不少,但同樣開銷也大,向來講義氣的曲振興也從來是個不會吝嗇的傢伙,否則也幹不出一言之下就將同學的寧秀萍安頓到A市來的事。
至於她自己。
三十歲的年紀,外表凌厲的都市女強人,至今沒有一段正常感情,這些年小有存款,但在這寸土寸金的A市,想要買套房子作為立身之地都遙不可及。
兒時的三人組,如今皆被生活抹去了稜角。
褚曉曉略作猶豫,走到老孫身後問道:“你這兩天……有沒有見過郝孟?”
老孫被突然而來的聲音一驚,隨後小聲道:“沒怎麼見,聽賈老哥說,他這幾天都呆在家裡,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褚曉曉眼神黯淡,都沒有再問心中的問題。
她和曲振興這兩天其實都給郝孟打過不少電話,後者都沒接,本來也想著去住所看下,可是經過馬山一事後,他們已經驚醒,郝孟已然和他們不在同一個層次,不敢前去貿然打擾。
他們現在唯一寄託的就是郝孟三天前說的話。
那番天方夜譚。
工作列上密密麻麻的燙手山芋是那麼刺眼。
褚曉曉其實已經把希望降得很低了,不需要多,只要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工作列上接回來的任務,只要郝孟能給他們帶回十分之一的譯稿,他們就有信心把名氣再打出去,到時候就算是面對商州集團的隱性打壓,翻譯社也能想辦法熬過。
見到褚曉曉黯淡神色,老孫也嘆了口氣,辦公室裡的咆哮停止,滿臉疲憊的胖子走出,看到工位上的兩人,褚曉曉覺察他視線,朝他搖了搖頭。
曲振興十分失望,他環顧空蕩蕩的四周,擠出一個勉強笑容,“沒事,回頭我們換個平房,大不了咱三重新開始,我就不信了,商州集團還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曲振興開始給兩人打氣,“再說了,就算真鬥不過商州集團,我們回老家辦也一樣可以啊!我們在這裡有很成熟的經驗和脈絡,把這一套搬過去,也就是重新尋找客戶的事情,要不了多久的,我們肯定會恢復規模的。”
褚曉曉苦笑一聲,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孫大剩,他還有精力和心氣再陪著一起東山再起嗎?
曲振興沉默,片刻後他咬咬牙,“我去找一趟郝孟!”
褚曉曉一把扯住了他手臂,苦澀道:“算了吧……今日不同往日了,郝孟願意出手幫我們是情分,不願意的話,我們還有什麼能打動他的嗎?錢?我們有錢嗎?再說了,他會在乎這點錢嗎?”
曲振興瞪眼道:“他那天自己說的!我相信他不是會出爾反爾的人!”
美女總編反問道:“你相信?那你之前會相信他是個藏的那麼深的人嗎?”
胖子突然就啞然無聲。
是啊,一個能和馬山扳手腕還勝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