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處,影一獨自一人。他站起身來向後走去,那裡沒有火把照耀,漆黑一片。直到面前已是牆壁,他也沒有停下,只是徑直向前。水波盪漾,他立時消失在了地底深處。
茫茫草原,不見邊界,漩渦突兀出現,很快,影一便從其中走了出來。而他剛一落地,便看到了對面而坐之人,離他不過幾米的距離。
“雖然來了許多次,還是覺得這裡很無聊,你就不想出去走走?”影一看著面前這人問道。
對面這人身著長衫,盤膝坐在那裡,彷彿與身側的青草融為一體。
“今年這個春天,有些冷。”他看著影一,卻又好像看著遠方,悠悠開口說道。
影一卻垂了眼簾,理了理黑衣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扔過兩樣東西。對面之人接過,也不看,只是拿手摸了摸。他知道,那是長老會令牌,還有一塊血紅的菱形晶體。
“你可知,我這次推衍,半年之內不可再行此事。”
“既然有老張會令牌,你應知道此事非做不可,即使有半年的損耗也是值得。”
那男子手中把玩著令牌,不再看影一,只是說道:“好久沒有喝過上等的紅酒了。”
影一笑了笑道:“這有何難,明日我就讓人送來。”
男子扔回了長老令牌,緩緩搖了搖頭。
影一的動作明顯怔了怔,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對方反駁家族的安排。
“這是何意?”
男子抬頭,眺望了一眼千篇一律的草原。
“在這裡待久了,想出去走走,反正此間事了,我半年之內也就是個廢人,到時你隨便安排個人監視我便是,跑不了的。”
影一大驚,忙問道:“影二,你的修煉……已經大成了?”他開頭所說出去走走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男子竟然真有此打算。
原來這名男子正是黑衣衛中排名第二之人,卻沒有像其他影衛一襲黑衣,臉上也沒有蒙著面具。他的傳承全在推衍之上,需要藉助秘境之中的神秘力量修行。他當年曾經發願,不將推衍之道修至大成,不出秘境,所以少年時便在此地閉關,這一關就是二十年,從未踏出過一步。推衍一途,變幻莫測,又有鬼神之能,那是窺探天機的無上手段,一些遠古部族之中有祭祀也有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人類世界中也有先知的說法。只是此種傳承太過罕見,而且對資質要求極高。最重要的是推衍之術的修行虛無縹緲,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小成,還不如安穩修行來得便利。所以,即便知道這種能力的可怕,也極少有人選擇修行。但凡推衍之術有點小成的,無不是各大家族和勢力爭奪的物件,在這點上,連王族也無法免俗。
影二自修行以來,只做過寥寥數次推衍,但每一次都能勘破迷霧,尋找到未來中的一點資訊,給彼得森家族帶來了許多好處。當然這種手段不是沒有代價,而是根據推衍之事的厲害程度所定,而且越是詳細的推衍對施展之人的反噬也越嚴重,輕則肌體受損,重則傷及性命。此等人才,彼得森家族看得比什麼都重,本來影二自己要求在秘境中,省卻了他們許多事情,可如今他要出去,卻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哪有那麼簡單,天機一道太過深邃,我當時年輕氣盛,許下那等可笑的誓言,實在是幼稚。這些年雖然有些領悟,但終究過不去自己這一道關卡。等有一天幡然醒悟,才發現自己離大道已經越來越遠,有生之年怕是再難寸進了。”
“你是不是推衍出了什麼?”影一不會因為他這麼說就相信,這些年他是族中與影二接觸最多之人,深知他的可怕。別的不說,他來秘境多次,從未提前告知,可每一次他來尋影二時,他都會正好出現在漩渦處,就是現在兩人的距離。而當他來秘境不是尋找影二時,卻從來沒有在這裡看到過他的身影。
影二並未作答,閉上了眼睛,手中卻還鑽著鮮紅水晶。影一見此心中微嘆,對面這人是他少數幾個看不透的人,甚至比伯格更難懂。他不願說,那麼自己怎麼逼迫也沒有用。伯格交待之事是第一要務,他必須完成,正如影二所說,這次推衍之後實力會大降,以平時的情況推算,大致會降到中階魔法師的程度,只要看守得當,倒是沒有多大風險。他權衡再三,終於做了決定。
“好,影二,就依你。”
說著他取出一塊青石,手中魔力流轉,很快就溢位黑色濃霧。影二的身體瞬間模糊起來,幾道黑線從他的身體中飛射而出,直接落在了青石之上。幾息之後,影一收了石頭,而影二睜開了眼睛。
影一手中這塊青石非同小可,這是他作為黑衣衛首領的特權,用來鉗制其他影衛,除了掌管家規的影七,其他所有影衛在加入黑衣衛時就被下了禁制,連身份特殊的影二都不例外。
“你手中這是米勒長老的血晶,他執行任務時意外身亡,生前曾用過靈魂印記。我需要知道是誰動的手,人在哪裡。”
影二聽完,並未多問,他整了整衣衫,雙臂自然垂落,兩手輕輕握住血晶,然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