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冠軍屬於了更有冠軍相的人。
球星更多，陣容更整齊，身價更高，體力更充沛。而當這樣的球隊還放低姿態，以守勢應對時，本身已經是立於不敗的了吧。
像十二回合重量級拳擊臺上的強者，前八個回合都不主動進攻，左右前後躲閃，直到精疲力盡的對手露出破綻，才給予致命一擊。
剛才捧杯的法蘭西人就是如此。
不得不說他們的戰術是成功的。他們用更少的射門，和一點點的運氣，就擊倒了旨在創造歷史的克羅埃西亞人。
——即使對手已經創造了歷史。世界盃第二，是這個彈丸之國的歷史最佳。
但那畢竟是個第二名啊。
第二名，在東契奇的世界裡，就是失敗。
至少從小到大，每個籃球領路人給他的教育就是如此。每個人都知道珠穆朗瑪峰，但誰也不會記住世界第二高峰。
明明就是喬戈裡峰啊。
東契奇還記得第一次他如此回答這個問題時，落在他臉上火辣辣的小學籃球老師的巴掌滋味。每每想起這件事，甚至現在，他的臉都會有些發紅，生疼。
“讓你去爭冠軍，你就記住這一條就好了！”
可是像克羅埃西亞人這樣，就真的是輸了嗎。
比分牌上的數字，自然清清楚楚地顯示他們輸了。2:4。即使在幾個小時前，90分鐘比賽還沒有打完的時候，這個球場的所有人，都幾乎已認定了克羅埃西亞人的失利。
雨果洛裡的失誤，不過是勝利女神無情的調戲罷了。
可只有莫德里奇們還在奔跑。還在搶斷，或者試著搶斷每個看似有機會、但因為耗盡的體力而最終搶不到的足球。其實就連勝利女神的戲謔，也不是來自曼朱基奇的看似無望的拼搶嘛。
當和他同名的那個莫德里奇，走上領獎臺的時候，他可能才第一次和一名失敗者感同身受。
那個盧克的身材比他瘦弱了太多。當他把滿頭金髮擦乾，別在腦後，穿過象徵勝利者但又不是為他準備的拱門時，他捧起手中的金盃，像是失敗者的告慰，還是對努力者的獎勵。
盧克東契奇無法知道那位1米72小個子的心情。
但明知不可得的挑戰者，似乎也是迷人的。莫德里奇把世界盃最佳球員的獎盃舉過頭頂，接受記者鎂光燈的洗禮，臉上擠出倉促而勉強的笑意。他是英雄，但他的球隊沒有贏。
領獎臺的另一側，藍色球衣的法國隊披著國旗，摩拳擦掌，歡騰雀躍。隨時等待莫德里奇的拍攝結束，就衝上臺捧走他們“守”來的大力神杯。
站著死。
跪著生。
要選哪一個？
就連在俄羅斯的這一個月，東契奇都被教唆要堅定不移地選擇前者。YACAP之青年運動員職業生涯前進計劃，與其說是一個球員發展計劃，更像一個NBA社會課堂的成年禮，一個社交俱樂部。
重要的不是單個人的勝利；重要的是YACAP的團體，而總冠軍是可以組團拿來的。
——因為單個人勝利的可能性本來就微乎其微。
但為了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站著死的失敗者，真的可悲嗎？
如果讓他來選加入今晚的法蘭西和克羅埃西亞，他又會選誰呢？
站著死。
跪著生。
這個問題，在世界盃結束後很多個夜晚，大抵會一直盤亙在斯洛維尼亞新秀盧克東契奇心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