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隱隱略過齊家一群人,只見他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對著他頗為淡漠。
這時齊三爺只覺得自己以往被酒肉盈滿的腦袋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明瞭起來,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所作所為,齊三爺忍不住又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那聲音極為清脆響耳,引得眾人往他的方向看去。
卻只見齊三爺佝僂的身體和紅腫的臉龐,再無昔日裡的頤氣指使。
只是眾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卻再無人來安慰。
現在是他們好不容易休息的時間,這些以往養尊處優的貴人們如今腳心都磨出了斗大的血泡,每走一步都好像在刀尖上跳舞。
如今自顧尚且不暇,又哪有什麼多餘的心力分給別人呢?
齊三爺能改好了最好,要是改不好,他們自然也有別的話說。
而此時,在皇宮內院當中……
新皇此時也正在焦頭爛額當中,他雖然發配了齊家,可是卻把齊敏兒接回到了宮中。
為此朝廷的大臣極力反對,言及罪臣之女豈可再為宮嬪,其中尤其以皇后的母族劉大將軍府最為激烈。
想起從前在王府時劉氏驕橫的模樣,新帝也不由心中厭惡,又聽到門外侍奉的太監傳道:
“皇后娘娘駕到!”
此時一著裝甚是威嚴的年輕女子囂張地走了進來,身後浩浩蕩蕩的全是宮女太監相隨。
看著對方盛氣凌人的模樣,新帝心中更是添了幾分煩厭。
他的皇后總是這樣直接進入明治殿,從不知等他宣召,就這樣浩浩蕩蕩,旁若無人的闖進來這番行徑實在欺人太甚。
她背後的劉家更是這樣,仗著掌握都城和西北軍的兵力,又仗著自己的從龍之功,對著他這個皇帝從無半點尊敬之態,整日裡只知道要這個,要那個賞賜,全然沒有臣下該有的恭敬,真是囂張跋扈到極點。
他手握奏章的手驟然握得很緊,手背上青筋突露,上好的紙張被揉地起皺,而皇后劉氏顯然看到了他這一動作,卻只是輕輕一笑,未作搭理。
新帝只聽見那熟悉又刺耳的尖利女聲又在耳畔響起:
“聽到父親說皇上欲迎齊氏女入宮,還想給她皇貴妃的封號,不知是真是假?”
看著劉皇后囂張的表情,再想起與齊敏兒自由相知的情誼,皇帝陡然站起,猛地一甩衣袖,對著劉皇后說道:
“怎麼朕富有四海,連冊封皇貴妃的權力都沒有嗎?更何況敏兒與朕自幼相知,她溫柔賢淑,堪得皇貴妃之位。”
“嗬,齊敏兒算什麼東西,縱使她曾出身明遠侯府,可到底不是世子嫡女,只是二房之女罷了,更何況她無才無德,更無身份。
此等粗鄙之女,入宮做個灑掃宮女本宮都嫌勉強,更何況是貴為皇貴妃之位。
皇貴妃貴為正一品,有副後之稱,皇上您剛憑劉氏之兵力方才坐穩皇位,難道此時就想著卸磨殺驢嗎?我告訴你,這就不可能。”
說到這兒,劉皇后抬頭看著新帝的面龐,只見他似是全然沒有聽進去自己說了什麼,只把目光遙遙停留在遠處的畫像上。
劉皇后抬頭一看,只見那畫像上的女子身襲一身粉紅色襦裙,挽著流雲髻。鬢邊兩支珍珠步搖,隨著微微搖曳,襯得她如玉的面龐格外嬌美。
畫像中女子正看著遠處淺笑,氣質極為溫柔,而這正是讓她深恨的齊敏兒。
其實當初劉皇后之所以嫁給新帝,並不是希圖尊榮後位,畢竟當初廢太子極得先皇看中,齊皇后又位主中宮,廢太子妥妥的就是下一任帝王。
相反當時的新皇只是一個出身卑微的皇子,身後既無母家扶持,又無父皇看重,而自己身為劉氏唯一的女兒,上面有五個兄長,自幼極得父兄疼愛。
只是因為那日乞巧節偶爾的驚鴻一瞥,讓她對當時還是皇子的新帝一見鍾情,她百般央求著父親前往求親。
卻不料父親被拒絕,最後她鬧著要絕食,等到過了半月,也不知父親和對方說了什麼,新皇終於同意娶她為王妃。
那時的她只以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可以嫁給心愛的男子。
卻不料新婚之夜,對方的口中竟然念著另一個女子的名字,從那之後她便由愛生怨,知道新皇最在意什麼,就故意往對方的傷疤上戳。
只有他生氣的時候,她才能在他那深邃淡漠的眼神當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看到對方那時滿眼都是自己,她甚至會有一點小小的竊喜,一種莫名的喜悅會充盈她的心間。
只有這時候她才是她自己,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而不是對方透過自己去看、去懷念,去記掛另一個叫作齊敏兒的女子。
哪怕只是這樣的看重,她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