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了沒。”
我直翻白眼。昨天尚有麻藥的後勁,按肚子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痛,今天麻藥勁過了,即使一直帶著止痛泵,但也絲毫抵擋不住排山倒海般的疼痛。上午護士又來按壓肚子,我條件反射一樣去推她覆在我肚子上的雙手。但卻被無情扒拉開了。每壓一下都痛苦不堪,我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這麼疼,怎麼翻身?”這可真是太殘忍了。
“讓你老公扶著你翻翻身。你看看你這束腹帶上全是血,再這麼下去會長疹子的,你更難受。”護士好凶。
“我給你取下來,擦擦身子。疼?動不了?動不了也得慢慢動啊,不然不好恢復。”他更兇。
我頓覺孤立無援,心裡委屈極了,但是剛剛壓肚子已經哭過了,這會兒再哭就略顯矯情,所以決定憋著明天再哭。
“一會兒拔完尿管下床走走。”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啊!直接略過翻身下地走了?
“19床,你翻身沒?”
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室友也剖了。在我行剖宮產的時候,她突然羊水破裂,原本來保胎的她,在35周便誕下了一個女嬰。
“你也趕緊下床走走啊。”
我不孤單了,內心平衡了許多,甚至起了攀比的心理,“我得比她早下床。”我默默下決心。
“咱室友的寶寶呢?”我輕聲問他。
“寶寶在新生兒科住院了。也是先心。”
我的心頭一緊,小小的人兒太可憐了,而我這位才20出頭的室友更是命運多舛。她本人也有較為嚴重的先心,19年做的手術,後又發現腦瘤,切除之後誘發了癲癇。好不容易懷了孕,孩子又被診斷出先心,她捨不得打掉,堅持生了下來。
”我開奶了嗎?”我趕緊換了個話題。
“開了。”
“什麼時候開的?”
“昨天咱寶拉完粑粑之後,護士就把她放你胸前吸吮母乳了。”
“我說呢,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解我的扣子。”
“那是我。”他壞笑了一下。
我看了看躺在嬰兒車裡的寶寶,小小的一團正在睡覺。
“能抱我身邊嗎?”
“你一會兒還要下床走動呢。等你走完了我再給寶抱過來。”
“18床,拔尿管了。”護士來了。
“疼不疼?”
“不疼,沒感覺。”
確實沒感覺。
“兩小時內要正常排尿。排尿的時候會有點脹有點不適應,但不疼。”
“好的。”我應了一下。
“下來走走吧?”他不等我拒絕便開始蹲下搖床。
我回憶起了我同事的話,她上衛生間走了兩個小時。如果我也按照這個速度來的話,那現在確實要趕緊動身了。
“再搖高點兒。”
“快90度了。”
“咱慢慢來,第一步,先讓我把腿放床下。”平日裡要做無數遍的動作,現在卻艱難萬分。刀口疼,尿道口更疼,每挪一下我都禁不住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把腿放了下來,卻發現夠不到地。我內心開始尖叫,人生頭一次真心實意地嫌棄自己矮。因為矮,現在的我還要再挪幾下屁股才能腳著地。這幾下又花了五六分鐘。
“等一下,讓我緩緩。”我疼的快要窒息了,連話都沒勁說。
“來吧。”我咬咬牙,終於決定站起來。
他的兩手環在我的腋下,把我抽了起來。我能感覺到我的大部分重量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