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雨來了。
秋季的暴雨沖刷著一切夏季的痕跡,枯黃的樹葉被勁風吹落,狠狠摔在地上。潮濕冰涼的水汽陰冷的讓人感覺不適,大長公主叫人來往屋裡添了個暖爐。
“好孩子,”她見祁嬴多次看向窗外,“別再陪著我這個老婆子了,去見見你母親吧。”
長公主被昌武帝拘在偏殿,祁嬴就算是想去也看不到。他垂下眼睛,沒說話,但卻站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祁嬴又轉回來,他快走兩步蹲在大長公主面前,抬起頭看向她,他和小時候長得不太一樣了,年輕的面孔說不上像誰,大長公主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就在這一瞬間。
“姑姥姥,”祁嬴忽然問,“當年的毒,真是南寨人下的嗎?”
往事提起的太過突然,大長公主一瞬間瞪大眼睛,她不知道祁嬴為什麼會忽然問起這件事,更不知道怎麼回答。
皇家之中總有一些殘酷的方面,有時候殘酷到自己都無法說出來,成為午夜的噩夢,久久無法釋懷。
看著大長公主的樣子,祁嬴扯了扯嘴角。他像是明白了什麼,慢慢站起身。
“謝謝。”
他說完,便走進了雨中。
大長公主沒有攔他,因為她知道,她攔不住他,就像很多年前,她攔不住自己的侄子,攔不住自己的弟弟。
不遠處,一個人影匆匆向這邊跑來。祁嬴抬起眼,定睛一看,那是高軒。
高軒沒打傘,一身官袍已經在雨中濕透了。
“世子,”他急急跑來,“達利幹死了。”
祁嬴眉頭一皺,剛想繼續問什麼,卻被高軒一把抓住,說:“你聽我說,你先聽我說。達利幹是自盡的,他留下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擔了下來。他說是他買通了行刺者,想要在萬壽宴上製造混亂,拿到更多的利益,這件事是他的主意,和幽族無關。”
“他找了一個急用錢的人,給自己幹活,那個人正好是長公主府上的小廝。這小廝賭錢輸了房子,於是鋌而走險,現在整件事和長公主都沒有關繫了。”高軒語速很快,明明是好訊息,祁嬴的心卻直直下沉。
“還有,”高軒拉住祁嬴,他看著祁嬴,眼神中帶上了一絲猶豫,一絲不忍,“世子……”
祁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剛剛遼東加急來報,說大批北狄部隊在成陽關聚集,早上巡防的先鋒小隊還沒有回來,恐怕谷陽關已經失守。”
遼東自大皇子病逝後,面對北狄進犯接連失利,守軍損失了將近一半。豐州和平州這一年內已經給遼東上交了大筆的軍糧,無力再承擔。京城剛剛供給了廣信,收拾收拾的確能再支援遼東一次,但需要時間。
糧草案後,戶部進行了一次大檢查,不少官員都因為糧草案一事獲罪,很多部門都處於停擺的狀態。
祁嬴飛快的計算,他抬起頭,看向高軒。
“我父親不能去遼東。”他冷靜的說,“北狄人突襲遼東,正是知道遼東無主將。一旦我父親離開廣信,北狄的大部隊就會立刻進攻廣信。”
是這個道理,高軒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廣信侯此次離開廣信支援遼東,他們很可能會面臨兩地雙雙失守的險境。
可如今宣同侯生病無力支援,京營軍不瞭解邊境情況,也不善應對北狄蠻人。延州離廣信太近,不敢輕易移動。寧州倒是可以去支援,但等他們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我去。”祁嬴笑了,“我這些年常常往返邊境,見過父親打仗,也和他們打過交道,而且贏了。高大人,我去。”
嘩啦。
祁嬴看過去。
不遠處,長公主立在廊下,她似乎是匆匆跑來,聽到祁嬴的話,拽斷了手上的珍珠鏈,嘩啦啦的撒了一地。
雨下大了。
……
林季趕到宮門外時,天已經開始暗了。禮部尚書的馬車從他身邊經過,看見他猛地停了下來。
“林季!”他撩起簾子,“你來找誰?你外祖今日告病沒過來!”
“我……”林季打著傘,他張了張嘴,將祁嬴兩個字嚥下去,生生在尚書面前說了句多謝。禮部尚書察覺到他的異樣,追問道:“什麼事?”
“我找高大人,”林季說,“我有關案子的線索!”
“高大人還沒出來,”他說著,示意車夫給自己拿來傘,走下車,壓低聲音,對林季說,“今天不是時候,別在這等,你跟我來,我送你去他府上。”
說著,他就要拽著林季離開。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