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邀他坐下:“將軍想想,若是我們抓了蕃人公主的近衛官,想要以此撬開他們的伏俟城,是該趁人質活著速戰速決還是悉心養著他等待時機?”
烏日取提擰起眉毛舒展開來:“常說夜長夢多,自然是速戰速決的好!”
“不對!”阿如搖頭,指向桌上鋪開的行軍圖,“若真是他們抓了阿紮木,就該知道本公主絕不會被他們威脅。臨州西南,有高峻的來山遮擋,蕃人看似雄踞天險,實則半步都後退不得,他們只能往前。而甘州阿斯郎已然與他們做了交易,蕃人若北攻,必然是繞過甘州的,那麼首當其沖就是臨州。所以我推斷,只要我還在臨州,他們絕不會進攻,只有等你我離去,交給新來的刺史,蕃人才會伺機而動。守衛臨州我並不擔心,我如今唯一擔心的,是阿斯郎與之沆瀣一氣,趁蕃人進攻時偷襲,叫我們腹背受敵。”
烏日取提回說:“上次甘州遇襲屬下就覺不對,偏偏阿斯朗將侍從支走後賊人便出現了。曹令又正好在那日出城巡查田莊,這也太過巧合了。”
阿如冷笑:“這有什麼想不通的,他本就是安西軍出身,跟出身安西那些人一樣,拿著朝廷的銀子養自己的兵馬,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這也難怪,聖上本想施恩安西四鎮,落個寬仁懷柔的好名聲,可惜沒人領他這份情,反而趁機培植黨羽,伺機自立。看著吧,這些人,遲早是禍患。”
“倒是甘州刺史曹令。”阿如頓了頓,問,“此人你可熟悉?”
烏日取提拱手:“屬下先前奉命駐守靈武時曹令就是甘州刺史,據說是個好官,這一帶都說他善治寬仁,只是手上無兵,始終被阿斯朗壓過一頭。”
這年頭好官真是太稀奇了,阿如笑笑,輕啜了口茶:“這樣的話,臨州的父母官只怕就是他了。”
烏日取提不明白,阿如將茶杯落在圖上臨州的位置,笑著問:“將軍不信?那不如打個賭,若不是曹令,我輸你一副新臂縛。”
果真第二日正午十分,朝廷的回複如期而至。
不出阿如所料,就是命甘州刺史曹令暫代臨州事務,另賜金銀珠玉,茶葉布帛,以褒獎公主固邊防安社稷之功。
有了這道任命,公主便不能在臨州多呆了。阿如連夜點了兵馬,只等曹令一到,立刻就要拔營回漠北。
“參見公主殿下。”
阿如等在府衙裡,還招來了臨州治下各級官吏,聽見曹令來了,出門與他寒暄:“使君有禮。也該是臨州百姓有福,盼來了使君,臨州從此,便全仰仗使君。”
曹令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頭圓臉圓,連肚子都圓滾滾的,看著喜感十足,不像一方父母官,倒像是喜氣盈盈的財神爺。
聽見阿如的話,曹令圓胖的臉立刻堆了一堆笑,連連推辭:“不敢當不敢當,公主殿下巾幗不讓須眉,隻身赴險挽救國土之危亡,才叫在下佩服。”
阿如沒接話,引見過一旁等候的官員,告辭道:“還要連夜趕回王庭,不能多留了,臨州就拜託給使君。”
曹令攔了一下:“時辰不早,公主殿下何不在臨州稍作盤桓,等明日天明再趕路也不遲。”
阿如一笑:“多謝使君好意,吾乃出降的公主,驅除外族拿回臨州是我李氏子孫分內之事,等使君來便身退也是我身為漠北右夫人的本分。告辭。”
話說到這裡,曹令便是有心也留不得了,只好聽命,恭恭敬敬將公主一行送出了城。
“行到何處了?”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阿如在馬車裡問烏日取提。
烏日取提騎馬跟在外頭,聞言打馬上前:“啟稟公主,再行五裡,就到蓼泉守捉城了。”
阿如看著自己腿上鋪開的行軍圖,下令道:“好,行至蓼泉附近,記得幫本公主修車架。”
守捉城是大周建在邊陲之地的軍事要塞,因駐兵較少而稱之為城,蓼泉守捉城就是一個只有五百駐兵的小城。
果真行到蓼泉附近,巴絲瑪回說輪轂裂了,大概是夜裡趕路撞上了石頭所致。
烏日取提心領神會,命隊伍原地待命,又派幾個小旗去前面蓼泉守捉城求助,找人修車。
很快來人了,領頭的身上是大週二等兵士的打扮,驗了巴絲瑪遞過去的身份文書,單膝下拜:“不知公主殿下駕到,有失遠迎,望公主恕罪。”
阿如叫巴絲瑪挑起一角車簾,溫聲回道:“有勞了,不知軍將如何稱呼?”
來人忙低頭:“不敢妄稱將軍,屬下只是守捉城裡的小兵,叫沈七。上頭的守捉使不在城內,屬下只好越俎代庖前來迎您。”
阿如疑惑:“守捉使不在守捉城內?這倒是奇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