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外頭通報安西軍指揮使大人求見。
終於來了。
命人取下釘在窗欞上的帽子,阿如理一理衣衫,迎出去了。
一個身量高挑,面容白淨的年輕人躬身下拜:“屬下安西軍指揮使阿斯郎參見公主殿下。”
都說人不可貌相,聲名在外的河西梟雄居然長這樣一副浪蕩公子的樣子。不像殺伐決斷的大將軍,倒更像身穿胡服的風流少爺。
且有股淡淡的熟悉感。
不過他頭上氈帽卻是完好無損。
頷首微笑,阿如十分得體地寒暄道:“久聞將軍大名,有失遠迎。”
阿斯郎不等阿如說話,自行起身,笑道:“公主不辭辛勞為我河西百姓燃燈祈福,身為一方父母官,理應早些前來拜見。不想近日公務繁忙抽不得身,怠慢了公主殿下,還請恕罪。”
場面話誰不會?阿如忙推辭:“將軍客氣,份內之事,不足掛齒。倒是將軍拱衛河西,披肝瀝膽嘔心瀝血,本公主都看在眼裡,定會上疏聖上,為將軍請功。”
阿斯郎也不推辭,抱拳一笑:“如此便多謝公主殿下了。”
終於知道這股熟悉感是什麼,阿斯郎笑起來,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勾一邊唇角輕蔑的笑,不正跟樊纓那個壞坯子一模一樣嗎?
心裡登時反應過來,他們根本就不是有些關系,而是有姻親。
那麼樊纓沾染大蕃公主,就不單單是挑釁漠北,而是真正的聯姻結盟。
安西軍一旦與大蕃結盟,首當其沖要拿下的就是夾在大蕃與漠北中間的隴右。
這是來往商路的咽喉,也是漠北往南的門戶,無論如何,這裡不能拱手讓人。
壓下心中思緒,阿如故作歉意道:“勞將軍在風裡站著說話真是不該,我才得了主上派人送來的靈芝茶,將軍若不嫌棄,不如入內一品。”
被箭射穿的狼皮氈帽就大剌剌擺在桌上。
阿斯郎神色明顯一滯,阿如只當看不見,吩咐柳葉道:“越發不懂規矩了,什麼髒的臭的東西都擺在桌上,還不快收拾了!”
柳葉躬身去了,阿如又喊巴絲瑪:“靈芝素有滋陰補氣之效,去將狼主送來的新茶沖一槲,給將軍驅驅寒氣。”
阿斯郎先時那股桀驁之氣斂了不少,但那抹邪笑依舊,沉聲回道:“公主殿下不必麻煩,邊郡清苦,屬下沒那麼多講究。”
“該的該的,”他不動,阿如也不動,繼續捧著著說,“將軍身系百姓,本公主亦是身負固邊安邦之責,於情於理也該感謝將軍,還請將軍切莫推辭。”
喝了兩盅茶,阿斯郎還是顧左右言他,就是不挑明來意,也不走。阿如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陪著胡天海地的聊,直到房頂瓦片又是一聲鈍響,阿斯郎這才起身告辭道:“多謝公主殿下款待,屬下還有軍務,就不叨擾了,告辭。”
等他走遠,阿如喚遠遠守在外頭的烏日取提過來問:“看清了嗎?”
烏日取提垂首:“回公主,看清了,接應他那個使一副彈弓,百發百中。”
“這個人不容小覷,”阿如點頭,叮囑道,“一定要盯緊他們的動向,若有異常,隨時來報。”
烏日取提領命去了,阿如立刻叫巴絲瑪點了燭臺,開啟隨身帶著的行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