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厭控制不住地顫抖,眼裡再度落下淚來,嘴唇囁嚅著,卻發不出聲音。
他聽過太多太多的“你該學會服軟,學會道歉,學會卑躬屈膝”,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和他說:你不該屈服於權勢,你不該磨掉你的稜角,你不能變成和其他人一樣的行屍走肉。
他以為顧南只是他臨時的棲身之所,但顧南卻想為他砌一堵抗衡權勢的高牆,他能躲在牆後肆意生長,長成有血有肉,有稜有角的模樣。
從沒有人告訴過他,他能盡情做自己。
齊厭泣不成聲。
一股洶湧的情緒沖垮了他的理智,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流,任他怎麼擦,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顧南也幫他擦,但擦的臉都疼了,也止不住突然崩潰的淚水。
齊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哭,就好像要把積攢了十多年的鬱氣與委屈都發洩出來。
直到他哭的沒力氣了,才發現兩只羽絨服袖子全都被淚浸濕了。
再低頭一看,灰撲撲的羽絨服上全是被淚洇開的灰印子。
顧南給他買的新衣服,坐時捨不得墊在屁股底下,一定要解開拉鏈拉起衣擺才坐,衣袖捨不得放在桌子上擦來擦去,畫畫時也是懸腕,他那麼珍惜,卻讓那群混混弄髒了。
他很心疼,氣的又想哭,但好歹忍住了。
再哭下去顧南得餓一晚上。
他把染了血的毛衣塞到衣兜裡,然後站起來對顧南道:“姐姐,我們回家吧。”
聲音是啞的,還帶著鼻音,但已經沒了之前毫無生氣的壓抑,尾音微微上揚,瘦弱的脊背也筆挺了許多。
顧南看得出來他心境變了,笑了一下,“回家。”
也不知道是坐久了還是失了血,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
還好齊厭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沒讓她一頭栽倒在地上。
齊厭扶著她站穩,然後在她身前蹲下,露出單薄的脊背,“姐姐,我揹你。”
顧南有點累,還有點困,沒有糾結,老老實實趴在他背上。
齊厭的肩膀並不寬厚,甚至還有點硌人,但他步子很穩,速度適中,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舒服的讓人想睡覺。
顧南兩手垂在他胸口,歪著腦袋搭在他肩上,打了個哈欠。
“姐姐,你想睡覺了嗎?”
顧南懶懶應:“有點。”
“先別睡,外面冷,到車上再睡。”
顧南動了動腦袋,找了更舒服的肩窩搭著,杏眼微微眯起,眨動的速度明顯變緩了,但嘴上應的好好的,“好哦。”
齊厭聽出她聲音裡的睏意,於是道:“姐姐,你想不想聽故事,我給你講個故事。”
顧南閉上眼:“……聽。”
可是齊厭哪有什麼故事講,他連本正經的童話書都沒看過,頓了頓,“我和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