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看到,鐘離焱為這個世界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用最後剩餘的一點靈力護住了愛女,把她送出了青丘。
只是,女兒身上殘留著青丘的汙染,僅僅多活了幾年,便也離開了人世。
“我的娘親,叫鐘離焱。”小狐貍的執念,被這本傳記化解了,她不僅找到了娘親,還知道了娘親有多愛她。
鐘離綏合上書,看向李晝,鄭重地說:“謝謝你。”
一道無形的紅光從她身上飛出,在地府生死簿上落下,顯出“鐘離綏”三個字。
下一刻,她的身側死氣浮現,提著勾魂索的元季蕤現身,一言不發丟擲鎖鏈,就要把鐘離綏勾走。
對待滯留人間的怨魂,這位地府少府君自然不會留情面。
她在人間四處行走,捉拿不肯入輪回的鬼魂,卻不想,此地竟然有這麼大一條漏網之魚。
“咦?”半妖·李晝覺得元季蕤有點面熟。
後者以為她要阻攔,冷著臉轉過頭,看到了半妖·李晝,也看到了她和鐘離綏一模一樣的臉。
“鐺!”
慈雲寺的分夜鐘適時鳴響,閣樓中忽然月光大漲,一輪圓月出現在了元季蕤腦海中。
“莫問,莫想,帶著鐘離綏往生去吧。”
元季蕤心頭劇震。
分夜鐘乃大周國寶,太陰星君竟然不惜借用此寶,降下神力,只為了傳達這道神諭。
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元季蕤連忙轉過頭,一把拉過勾魂索,喝了聲:“走!”便帶上了還想和半妖·李晝好好道個別的鐘離綏,頭也不回地沉入了地底。
與此同時,文昌星君廟裡,拿著香燭驅趕蛆蟲的文昌星君也聽到了t這道鐘聲。
祂停下動作,細細分辨著鐘聲中傳達的資訊,忽然精神一振,抖落滿袖蛆蟲——
鐘離焱的謀劃,成功了。
鐘離焱對至親之人亦隱瞞姓名,為的就是讓“鐘離綏”與“狐山綏”既是同一人,又不是同一人。
“狐山綏”成為祂的錨點後,本該與談昭、謝靈微、公孫贏一樣,徹底從歷史中消失,不可能再有什麼來生。
然而現在,是“鐘離道長”的女兒“狐山綏”消失了,與我“鐘離焱”的女兒“鐘離綏”有何幹系?
生死簿上寫得明明白白,鐘離綏死在十七歲那年,只因思念亡母,滯留陽世,當派冥差前去捉拿,送她入忘川,進輪回。
鐘離焱費盡心思,只為了給女兒謀劃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
她又怎會知曉,她這份愛女之心,不光給了女兒一個來生,還為新的天道誕生也貢獻了一份力量。
便如薛靜真的母親一般,她亦在鐘離綏本該歸於虛無的世界裡,開闢了一條通往死亡的小徑,令女兒從虛無逃離,回到了現實。
這股支撐現實的力量,同樣成為了新天道的源泉。
不僅如此,她和她的女兒還成功取悅了遊戲中的祂。
取悅祂,是整個宇宙延續至今最重要的事,沒有之一。
生機總在祂愉悅的片刻出現,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抓住。
只是,新事物的誕生,必定伴隨著舊事物的毀滅,這世界能否在即將到來的改天換地中存活,依然是未知數……
半妖·李晝看了眼小狐貍和元季蕤離開的方向,什麼也沒說,一個人蹦蹦跳跳地跑下了閣樓。
周圍沒人,她便也不需要為了好朋友的離開傷心落淚了。
她走到藏經閣門口,和行色匆匆的住持圓真正好撞上。
圓真本想去廂房找她,不意在此處碰見,腳步一頓,於鐘聲餘韻中不動聲色地放緩了呼吸。
狐仙身上半人半妖的氣質,在這一刻變成了幽微深邃的氣息,蟄伏在她身後的陰影稠密怪異,漫不經心地躍動著,塞滿了整座藏經閣。
只因半妖·李晝沒有認真扮演自己的馬甲,本體微微顯露一角,超出凡人想象的大恐怖便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