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貼金刷銀、琉璃鑲嵌、鳳紋飛舞的華麗面具,戴在一名師娘臉上,漠然望向那後腦勺上鑲嵌著一張嘴的“老廟祝”。
“老廟祝”嘴角揚起,語氣悠然地說道:“喜樂,你真覺得,你能攔住我?”
鏤空面具,亦即喜道:“太歲,你真覺得,你能改變自己的命數?”
“老廟祝”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那黏液流淌的芽孢在凝滯一瞬後,以怒發沖冠之姿伸向了喜樂神與其信徒。
戴著鏤空面具的師娘尚且還能抵擋,沒被芽孢穿個透心涼,其餘的師娘們卻是當場被捅穿了心窩。
然而即便如此,她們卻還維持著微弱的呼吸,身上連著的紙帶散發著瑩瑩微光,竟是喜樂神在反向給信徒們輸送靈氣。
見此情景,太歲更是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道:“就連這些凡人,尚且有人護佑,而我!”
太歲勃然道:“而我,卻是命中註定的一丸藥!活該被這天地吞噬的藥!”
太歲的怒吼沖破了門窗的限制,話語內容卻是凡人不可知曉的禁忌,兵馬使與一眾士兵被這道聲音震得瞬間耳鳴,一時間只能聽到嗡嗡鳴響。
那些無法理解的破碎音節,像一記重錘敲在眾人的大腦上,令所有人頭痛欲裂,嘔出一口黑血,當場昏死過去。
喜樂神的目光依然寒涼如水,卻也不免想起太歲的過往。
第一隻太歲,是藥王山所有藥師以肉.身煉制的丹藥。
為了平衡老君下凡引起的災劫,這只太歲被喂給了天地。
老君用自己的身體,煉制了第二隻太歲。
被吞噬的痛苦殘留在了太歲記憶裡,第二隻太歲從出藥王鼎的那一刻開始,就誕生了逃脫命運的想法。
“我t只是不想被吃,我有什麼錯?”太歲周身芽孢張開,黑色肉塊爬滿了四娘娘廟,宛如煉獄中爬出的混世魔王,“若不是那老東西算錯天機,又怎麼會需要煉制第二隻太歲?”
“你錯了。”
喜:
“老君下凡,本就是為了煉制第二隻太歲。第一隻太歲固然已傾盡藥王山之力,卻又怎麼能扛得住末世浩劫?唯有神靈之血肉,神靈之魂魄,才擔得起這樣的重任。”
原來,老君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將以身殉道。
喜樂神那鏤空面具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祂那雙飛揚的鳳眼低垂,望著面目猙獰的“老廟祝”,卻彷彿在透過這團漆黑粘稠的惡心肉塊,在看另一個人。
這種眼神令太歲如鯁在喉,它尖嘯了一聲,徑直沖到了喜樂神附身的師娘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厲聲道:“老東西沽名釣譽,祂要祂的正神尊榮,祂要庇護祂的千萬子民,真正犧牲的卻是我!你還在懷念祂?憑什麼?你們都憑什麼?”
太歲咬牙吼出三個字:“我不服!”
聲音嘶啞,字字泣血。
周遭驀然一靜,黑色肉塊等待著神靈的答複。
“我不是在懷念祂,”喜樂神伸出了手,在它扭曲、顫抖的視線中,撫摸起它凹凸不平的臉頰,不帶感情地陳述道,“你,就是祂。”
從藥王鼎出來的老君成了新的太歲,便忘了下凡的初心。
下凡的老君殉道之心是真的,煉出的太歲畏懼自己的命運也是真的。
人甚至無法理解從前的自己。
神也如此。
窗外透進些微白光,一股比喜樂神還要浩大千倍萬倍的氣息,在神廟外出現了。
劍氣蠕蟲從地底浮現,看向了太歲所在的方向。
喜樂神將掐著自己的太歲抱進冰冷的懷中,低聲道:“繼續掙紮下去,只會讓你更加痛苦,收手吧,我會幫你躲開祂的目光。我保證,至少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你不會再感受到痛苦了。”
這是掌管願望的神靈,給出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