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伸手指一指茅廁方向,父子倆卻又往後縮了縮。
她不解地看著他們,沒注意自己的手剛從觸手變回手指。
門口送行的舅舅舅母剛好看到,大腦被李晝魅力與觸手沖擊攪成一團,汗如雨下。
離李晝最近的月娘,卻是睫毛垂落,輕顫片刻後,抬起眼,無比堅定地說:“晝兒,娘永遠愛你。”
誰也不知道她在這短短片刻掠過多少想法,用了多少勇氣,才能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決定。
即便已經重獲理智,她依然願意做祂的母親。
不管祂的本質是什麼,當祂從她的肉裡生出來的那一刻,她們便永遠都是母女。
母愛不需要理智。
李晝不知娘親為何突然這麼說,卻還是往月娘懷裡鑽了鑽,回應道:“我也最喜歡娘親了。”
隨著她的開口,她身上淡淡的墨香被嬰兒的奶香味覆蓋了,月娘一陣恍惚,捏了捏李晝頭頂紮起的發髻,腦子裡多餘的想法消散了,只剩下“我女兒真可愛”這一個想法。
李生和大郎則低頭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困惑地撓了撓頭,一邊嘟噥著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一邊手腳並用地爬回了車裡。
舅舅舅母像溺水的人重新獲得了新鮮空氣,大口大口地喘氣,望著馬車漸行漸遠,茫然片刻,露出了微笑,對視一眼說:“真希望晝兒常回家看看。”
同一時間,相師·李晝握在手裡的鎮紙出現了一條條裂縫,須臾之後,碎成片片翠綠光芒,飄入了道邊的野草叢中。
草叢裡開出一朵朵淡黃小花,沒一會兒,便又凋謝了。
沒有人知道,盧祈年的遺物完成了它的使命,短暫地對抗過這個世界最強大的神靈。
它雖然沒能救任何人,卻給了一個母親選擇的機會。
穿過叢林,一大片金黃的麥田出現在了李晝面前,古老的祭壇便矗立在這麥田中央,一尊木雕神像背靠一棵果實累累的石榴樹,懷裡抱著嬰兒和沉甸甸的麥穗。
李晝走上前,看到神像前的木牌上寫著“天地無極玄關牝主”,神像上半身卻已經被漆黑光滑的觸角纏繞,倚靠的樹上,石榴皮裡包裹著蠕動的蛆蟲。
這座牝神祭壇,眼看就要被天尊吞噬了。
神裔少年們圍繞著祭壇跪下,低聲誦念起知行門的經典,想要鑽出石榴皮的蛆蟲便逐漸平靜下來。
金光拉著婉娘往後退了幾步,神色凝重地看著其中最飽滿的一顆,果皮已經炸開,一隻蛆蟲掛在上面,肥胖的身軀搖擺,似是還沒想好是進是退。
神裔的祈禱快要失效了,金光充滿畏懼地想,若是天尊把牝神都吸收了,謝相師與她背後的奪天宗,還能對付得了實力膨脹的祂嗎?
李晝走上了祭壇,摸了摸雕像身上的冰涼觸角,是石頭做的,看起來不能吃。
但那腥鹹的味道已經鑽進了她的鼻腔,石頭只是表象,章魚本體就藏在其中,這點小伎倆還想瞞過她。
相師·李晝取走了神像懷裡的麥穗,掰斷了石頭做的觸角,盤膝坐下,召喚出方神,用麥穗點了把火,燒起了石頭觸角。
這是最古老的的佔蔔術,石頭表面燒出了斑駁裂紋,優秀的相師可以透過解讀裂紋的含義,知曉自己佔蔔的結果。
李晝毫無疑問,是一名充滿智慧的天才相師,她看到裂紋構成了一個字:
【京】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