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恭敬退後:“得罪了。”
盛兒:“……”
胥吏的半張臉腫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衙役:“我跟她約定好,誰被魘住了就把對方打醒……小人們沒有官印護身,此法倒還算便捷有效……”
盛兒理解地點了點頭,四下看了一圈,捉起武器架上的鋼刀,握在手心耍了兩下,扭頭對胥吏與衙役說:“既然出不去,我們也去那北街瞧瞧。”
胥吏吃驚地看著她,目光在她腰上的官印又轉了轉,新來的縣令大人像是見過世面,對這妖邪之事習以為常似的。
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從命,身旁的衙役卻已經持棍上前,抱拳道:“大人,我給您帶路。”
兩人略一對視,便已向北街方向走去,胥吏呆呆地望著她們背影,猶豫片刻,唉聲嘆氣地跟上。
就算出不了城,也不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唉,縣令大人今日才上任,真出了什麼事也怪不到她頭上,何必這麼拼呢……
三人一路急行,沒多久便到了北街,盛兒遠遠聞到一股焦糊氣味,卻又沒有感覺到火災後應有的餘溫。
她曾聽過海市蜃樓的故事,心中暗想莫非此地亦是某種幻象。
然而隨著她逐漸接近北街,看清那漂浮在半空的濁煙,一個個燒成焦炭的人形呈現出向外逃走的姿勢,卻被永久地固定在只剩漆黑框架的房屋中。
她心中一凜,意識到眼前這場景絕不是幻象那麼簡單。
“之前縣裡一直沒清理此處嗎?”
“屍……屍體都是好好下葬了的……”胥吏發飄的聲音傳來,聲線發顫,帶了幾分哭腔,t“……即便沒有下葬,也不可能儲存這麼多年啊。”而且還是這種死前逃跑的姿態。
盛兒忽然感覺腳底好像黏上了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團融化的膏腴,她退後幾步,仔細看了一會兒,發現這些膏腴亦為人形。
“這裡也有……”
“還有我這。”
胥吏與衙役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地面,也都發現了腳下的異常,三人四下張望,地上不知何時布滿了人形油脂,皆為奮力伸手,向前奔跑的模樣。
而在這些人形盡頭,赫然是寫有“北街”二字的閭門。
盛兒再轉頭望去,只見身旁已是焦屋,一隻燒焦的人手幾乎碰到了她的肩膀。
三人竟是已入北街,卻渾然不覺。
胥吏被一具焦炭貼上了鼻尖,眼睛一翻就往後倒去,被衙役用棍棒一託,扶起來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連帶著盛兒也清醒了幾分。
“下次要不換一邊……”胥吏欲哭無淚地嘟噥著,衙役剛說了聲好,忽然怔住。
只見一具具被燒成焦炭、融化成油脂的人形,從屋中、地上起身,豐盈了血肉,長出了面板、頭發、指甲,逐漸變成了活人模樣。
漆黑的焦土生出一塊塊青磚,冒出一根根雜草,只剩桁架的屋子填上了牆壁、窗戶、門板,屋子裡傳出了幽雅清越的樂曲,一名舞姬將琵琶舉於身後,右腿提起,應樂而舞。
三人背身而立,左右四顧,身側走過持壺飲酒的嬉笑行人,偶爾有人看到盛兒手裡的鋼刀,還會拋來兩枚銅板,似乎把她當成了街頭賣藝的伶人。